他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恐惧与恶心,提着酥油灯向前看去,透过若隐若现的火光,终于看到了他们这次巡逻的目标。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他身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蝎子,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已经被编织出网一样的累累伤痕,大多数都已经凝固,显示出一种暗沉的血色。
男人一动不动的坐在墙角,头微微低垂着,被阴影遮住了面色,看不清是否还活着。
“喂,外乡人。”
年老狱卒见状皱了皱眉,上前一步,用棍子用力敲打着铁栏杆,发出震耳的尖锐响声,冷冷道:
“别装死,赞普大人特意留了你一条性命,就不会让你这么轻而易举的把事情混过去,说!”
他厉声逼问道:“你背后到底是谁,指使你伤害藏神大人!”
“……”
男人没有说话。
他闻言慢慢抬起头来,用被鲜血浸染的手,不急不缓的把长发拨开,露出那张血迹斑斑的苍白面孔。
年轻狱卒的瞳孔几乎是立刻缩紧。
他呼吸一窒。
这个在众人口中罪孽滔天、不得好死、贪欲熏心到伤害藏神的外乡人,竟然长了一张……如此无欲无求的冷淡面庞?
那张苍白的脸即便被血迹浸染,显得格外狼狈,甚至因为阴影的投射有些脏污,依然能看出谪仙般的轮廓。
还有那双眼睛。
彷佛没有被任何世俗沾染过,整个监狱的血腥与污秽都不进眼瞳。
这个男人的眼睛,就像雪山一样寒冷而洁净。
年轻狱卒盯着那双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苍白的张了张口,还没发出一丁点声音,只听身旁一声巨响!
“砰!”
棍子打在铁栏杆上,发出震颤的响声,年老的狱卒已经失去了耐心,眉毛笔直的立起来,厉声道: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杀害藏神,是不是和明天的大劫难有关?!”
“……”
雪监狱里的男人依旧一言不发,他静静的看着年老狱卒,不是挑衅,也不是抗拒。
只是根本没有把两人看在眼里。
年老的狱卒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提着酥油灯,冷冷的看着里面的男人:“算了。”
“你犯下如此滔天罪孽,赞普大人留你一命,是心怀慈悲,念着万物有灵,想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既然你如此顽固不化,想必你也根本不是拯救者,化解不了大劫难,”他冷冷道,“那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说完,年老的狱卒转身就走。
带着怒气的脚步在雪监狱里急促的响了起来,年轻的狱卒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赶紧转身跟了上去。
“叔……叔!”
他快步跟过去,面色有些焦急,一边走一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年老狱卒却越走越远。
蝎子洞内。
沈慈靠在雪监狱冰冷的土墙上,静静望着两人越来越远的背影,还能听见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
“叔……你就把他放在这儿……赞普大人不是说不能杀他,要拉拢……”
“不用管他……外乡人还有两个呢,我就不信他就是那个拯救者……”
“就让他自生自灭。”
最后这一句,带着血腥气的阴风,与酥油灯晃晃荡荡的火光火光,很快的消失在雪监狱外。
“噗嗤……”
火苗熄灭了。
沈慈注视着两人离开,半晌,移开了视线。
他动了动手指,那些狰狞血腥的伤口里,莹白纤细的蛛丝悄无声息的出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修补着伤口。
如果年轻狱卒还在看着这一幕,就会惊愕的发现,那些他原本以为致死的严重伤口,此刻竟然平整的犹如从未出现过。
蛛丝如雪,在雪监狱的地板上细细的蔓延开来。
成群结队的藏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原本遍布整个蝎子洞的藏蝎,停顿了片刻,随后如潮水一般骤然褪去。
“哗啦——!”
只一眨眼的功夫,那密密麻麻到旁人胆寒的蝎子洞,变得空空荡荡。
沈慈垂眸在衣角蹭了蹭血迹,随后用屈起一根手指,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轻轻用指节敲了敲墙壁。
“咔哒……”
只听一声轻响,那严丝合缝的土墙,竟然裂开了一个小缝。
黑暗之中,缝隙越来越大,直到裂开大约一个人能钻进来的大小,突然,缝隙中亮起一双黑莹莹的光,眨巴了一下。
“他们都走了吗?”眨巴的黑眼睛问道。
“都走了,”沈慈回答道,“现在这里只剩你和我了。”
那一对黑莹莹的亮光闻言,在黑漆漆的缝隙里眨巴的更频繁了,笑盈盈道:“你这么说,是在邀请我做什么吗?”
那语气里的暧昧,连蝎子洞里的血腥气都盖不住,连块木头也能听的出来。
“嗯,你说得对。”
沈慈面不改色道:“我就是在邀请你,不过,你不进来,怎么对我做什么呢?”
“……”
缝隙里安静了一瞬,随后黑眼睛开了口,抱怨道:
“就会嘴上说说,等我过来你又翻脸。”
他一边抱怨,一边靠近沈慈,不一会儿,一张浓墨重彩的面孔,就出现在了蝎子洞里。
沈慈伸手柄他接过来,活人毫不避讳的抓住他的手,从缝隙里钻了出来,一边摩挲着胳膊,一边心疼道:
“这里这么冷,整整一天一夜,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适应就好了。”沈慈默默道。
活人瞪了他一眼:“适应适应,等你适应了,在这里呆一辈子怎么办。”
沈慈摇了摇头:“不会的。”
他望着活人的眼睛,微微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
雪监狱里安静下来。
沈慈看着活人,活人也看着他,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不需要语言,两个人上前一步,轻轻靠近在一起。
活人伸出手,放在沈慈耳朵后面,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里隐蔽的皮肤,感受着细腻的肌肤和绒毛。
用来做戏的血液在面颊上斑驳,混淆了眉眼,然而这一片小小的肌肤,却藏在后面,还是曾经的温度。
他一下下的拨弄着洁白的耳垂、敏感的耳尖,沈慈把手放在他消瘦的后背上,无声纵容着一切。
两个人沉默的贴在一起,静静的听着对方心跳的声音,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半晌,直到温度降了下来,雪水顺着缝隙再次滴落下来,活人才动了起来,开口道:
“你知道,我不愿意让你来这里,对吧。”
他的声音沉稳中混着冷漠,与平日飘在半空中的笑意截然不同。
沈慈道:“我知道。”
活人继续道:“我讨厌你伤害自己,讨厌你背着我自己做计画,我宁愿自己去死,我也不想让你去受苦,去受伤。”
他的手指慢慢滑下去,顺着耳后滑到脖颈,又向下深入,摸索微微滚动的喉咙。
那上面血迹斑斑,到处都是凝固的血液和脏污,然而覆盖之下的皮肤,却只有细腻与顺滑的触感。
“我做错了。”
活人道。
“我有受伤的权力,你也有,”他慢慢道,“‘如果你受伤,我也会心疼’,当年在玄女雪洞时教会你的这句话,我竟然忘了。”
活人低了低头,把面颊轻轻贴在沈慈的胸口上,沈慈只感觉胸口多出一阵突兀的温热,灼烧着皮肉内的心脏。
“你明明能把自己照顾好,我却死死的困住你,困了那么久。”
活人慢慢抬起头,黑莹莹的眼眸里亮光闪烁,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沉沉道:“我认错了。”
“你愿意原谅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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