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嘎想到这里,终于从茫然的身体中抽出了些许怒气,用力咬着嘴唇,盯着女孩愤怒的大声指责道:
“你明明都记得!为什么要背叛我?”
“……”
女孩垂下眼睫,抿了抿唇,慢慢道:“我的阿爸阿妈,因为赞普的苛政,一整个冬天都饱受着饥寒之苦。”
“我们一家人,只是为了活下去拿了宴席上一块面包,就被全家处死,一个个被猎犬的牙齿嚼碎。”
“我不知道赤红潮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大劫难日是什么,我只知道,高高在上的赞普和藏神不庇护奴隶,我只是不想被扔去喂狗。”
“我不是背叛你。”
她轻轻道:“我只是想活下去。”
“……”卓嘎脱口而出道:“可是我救了你的命!”
女孩听到这儿,终于抬起眼睛,怯生生的望向卓嘎,轻轻的开口道:
“是的。”
“可是我的命,原本不需要人救。”
“轰——!!”
普陀罗宫内传来一声巨响,藏神那残缺破碎的铜像,终于彻底被赤红潮吞噬殆尽。
就像是打破了什么禁制,翻涌的赤红潮顿时壮大了一倍,也彻底隔开了小女孩与卓嘎的视线,向后殿汹涌而去!
躲在帘子后的文建华见状,心头剧烈一震,用力咬了咬牙,镜片后的两只眼睛已经彻底被红血丝占据。
该死!
怎么这么快?
都是卓嘎这个蠢女人犯下的错,要是当时别多管闲事,直接就把这只小羊羔掐死喂狗,也就没有今天这么多事了!
蠢货!
他原本见那女孩和卓嘎说上了话,赤红潮又没有立刻乘胜追击,这才没有立刻离开。
后殿的门一打开,声音就会传到普陀罗宫大殿内,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卓嘎在外面吸引注意,他多带一些贵重的饰品再离开。
万一那哆哆嗦嗦的小玩意听了卓嘎的话,决定当她一马呢?
到时候他正好也跟上去,不用担心被赤红潮追杀,拿着这么多金银财宝离开藏区,下半辈子都不用发愁。
谁知道卓嘎这个蠢货不仅没劝动,还引的赤红潮向后殿涌过来了!
废物,废物!
“哗啦——!”
普陀罗宫宏伟壮观,大殿内更是宽阔无比,赤红潮却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就翻涌到了后殿近前。
文建华盯着飞溅的赤红色液体,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不,他不会有事的。
他根本不是藏区的人,这东西一定伤不到他,他不会死在这里的。
文建华抱着一臂弯金银财宝,犹如困兽一般,用充血的眼睛四下迅速看过去,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后殿出口跑去。
让什么卓嘎赞普都去死吧,他跟那些人不一样,他要回家!
出口不远,只有几步路的功夫。
文建华用尽最快的速度向那里跑去,盯着那门缝中漏出的微光,彷佛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他盯着门口,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用力一拽大门,只觉得眼前一花,骤然闪过一道寒光。
“噗嗤。”
门打开了。
传话人正站在外面,在他推开门的一瞬间,便用一把刀贯穿了文建华单薄的胸膛。
“……”
文建华还保持着拉开大门的姿势,似乎根本没反应过来,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盯着传话人的眼睛,目光慢慢下移,终于看到了那插在心脏上的银匕首。
剧痛姗姗来迟,终于在大脑中炸开,血液顺着伤口,争先恐后的从他的胸膛上冒了出来。
文建华张了张口,试图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一股股上泛的鲜血从嘴里大量涌出。
按照计画,他还有太多的话要说,还有太多的事没做。
可惜他的计画里,从来不包括别人。
金银财宝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文建华捂着胸口,颤颤巍巍的拔出了那把银匕首,终于发出了一声剧痛的哀嚎。
“呃啊啊啊——!”
传话人冷冷的看着他,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没有谁被刺穿心脏还能活下来,文建华早已是强弩之末,他那文弱的、摇摇欲坠的身子,立刻歪向一旁,无力的倒在地上。
传话人从他抽搐的身体上大步跨过去,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他冲进普陀罗宫大殿,迅速跑到踉踉跄跄的卓嘎身旁,拽住她的胳膊往外走。
“公主别怕,我来接您了,”他一边走一边急促的低声道,“外面已经备好了驴车,等您出去,咱们立刻就能离开这里。”
“赤红潮主力和牛羊异化成的怪物都在红塔,这里的赤红潮主要搜查普陀罗宫,顾不上咱们,趁着夜色赶紧走,不到一天就能抵达羊卓雍错。”
卓嘎被传话人拽着疾步离开普陀罗宫,横穿过辽阔的草原,脚下几次踉跄,险些摔倒,却一直沉默不语。
她闻言没有说话,垂着眼睫,过了很久才低声问道:
“阿爸啦呢?”
传话人闻言顿了顿,半晌才道:“……赞普大人已经往生极乐了。”
“公主一定要撑住,万万不可过于悲痛,”他低声道,“您现在是藏区第五十一任赞普,也是藏区最后一位贵族了。”
“……”
卓嘎没有说话。
她只是低着头,拽着传话人的胳膊,一脚深一脚浅的迈过草丛,走到一匹简陋的驴车前。
传话人小心翼翼的把卓嘎扶上驴车,自己一个翻身爬到驴车最前面的木板上,对准驴屁股用力甩了一鞭。
“走!”他高喊道。
“噗。”
毛驴应声抽动了一下耳朵,慢吞吞的走了起来,顺着被普陀罗宫挡住的土路,向远处走去。
驴车开始颠簸,上面的人也晃晃悠悠的动起来。
卓嘎胳膊抱着双腿,曲腿蜷缩在驴车上,没有理会传话人担忧的目光,出神的低头盯着脚边。
她被硌的很疼,柔软的裙摆下,是这辈子都没坐过的硬板车。
冷风与她擦肩而过,牲畜身上的气味钻进鼻腔,带着难闻的腥臊味、草味、甚至还有一股隐隐约约的粪味。
她没动,任由这股味道顺着冷风涌入鼻腔,心中突然产生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卓嘎慢慢回过头去,背对着初升的太阳,在天色已经逐渐转亮的清晨里,望着越来越远的普陀罗宫。
远远望去,那座宫殿依旧巍峨华丽,可里面已经物是人非,盛大的宴席、快乐的时光、还有阿爸啦,都不在了。
卓嘎眼眶酸涩,突然落下一滴泪。
她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从此以后她不再是尊贵的公主,所有富贵荣华都离她而去,她只能东奔西走,颠沛流离,孤零零的远走他乡。
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但无论过得怎么样,她都再不能回家了。
第391章 “次仁,长命”
清晨中,一辆不起眼的驴车带着两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藏区。
从此以后,这片美丽的草原与雪山,将与这两个人再无关联。
然而有人死亡,有人离开,草原上的一切却依旧没有结束。
赤红色的黑夜即将逝去,天光乍破,红彤彤的太阳从雪山上缓慢的升起,洒下交织着红霞的灿烂金光。
沈慈微微眯起眼睛,抬眼望向太阳升起的地方。
大劫难日刚刚开始,劫难却随着太阳的升起,正在落下帷幕。
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普陀罗宫离他们已经很远很远,那些曾经灰暗晦涩的记忆,也正渐渐远去。
随着日光丝丝缕缕的涌下雪山,在草原上等待了一夜的牛羊,在这股灿烂而温暖的光照下,也开始慢慢变化起来。
他们的四肢逐渐变得修长而有力,柔软肮脏的毛皮逐渐退去,露出了人类肌肤的细腻质感。
头上尖锐的羊角慢慢消失,那一张张被奴役的牲畜面孔,逐渐被人类的五官所取代,甚至领头羊的羊须变成了浓密花白的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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