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苗云楼仰着头, 感觉整张脸伴随着语言系统都融化在那只冰凉如玉的手心里, 脑子一片浆糊, 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沉溺在那双莹白的眼瞳里,没有注意到眼睫上眉心微蹙,喃喃道:
“我没去哪里,就在一座大厦里睡了一晚上,醒过来就往回跑了,”他补充道,“睡得很好, 很安全。”
那人仍然垂头望着他,闻言神色微动, 长发更深的垂了下来。
“大厦?”
他手上没有放下,反而用发青的指节轻轻蹭着苗云楼的皮肤,指尖滑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按住面颊皮囊内包裹着的骨头。
“哪里的大厦?”那人轻声道:“这附近似乎只有废弃的居民楼和屋巷,没有什么‘大厦’吧。”
“你昨晚到底住在哪里,又是从哪里回来的?”
“……”
苗云楼眼睫一颤, 没有立刻说话,被按的脊背一下一下轻抖, 不是疼的,是被那若有似无的触碰刺激的。
从前神仙不会轻易触碰他, 就算碰他,也只是作为安抚, 轻轻用指尖碰一碰他的面颊,或者是头顶。
可是现在,神仙的手在他脸颊外留恋,却似乎并没有停留在皮肤上的打算。
那只手从面颊滑过,揉了一下颧骨,又向下就碰,像是新奇于从没见过的某种奇货,左碰碰右碰碰,热衷在他的眼睫下流连忘返。
皮囊、血肉、一层薄薄的皮下脂肪,甚至是骨头,牙齿,还有……眼球。
苗云楼不得已闭上一只眼睛,任由那只眼睛在他的眼球上轻轻抚摸。
他没有躲开,因为神仙没有用力,而从理智上苗云楼也绝对信任他,可生理性的趋利避害控制着他眼皮微微发颤,感受着眼球上的冰冷。
那只手指按在他的眼球外,彷佛已经从眼球戳进戳进他的头壳,把他本就混沌的大脑搅的一片浆糊。
“大厦就是大厦……”
苗云楼心跳飚到一百八十迈,呼吸困难,磕磕绊绊的解释道:“一个住处而已,有人邀请我去住,我也没什么事情,就去了。”
那只手没有停顿:“有人邀请你——谁?”
彷佛奖励他的回答,那一抹玉一样冰凉的触感放轻,温柔的摩挲着苗云楼的额头。
苗云楼被摩挲的心中生热,脑中发烫,随口喃喃道:“就是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啊,是系——”
“——当啷。”
身边传来一声突兀的轻响,声音不大,却一下打断了话头。
从一开始碰面,就被若无旁人的两人忽略在一旁的尹晦明紧贴着墙壁,看着砸下来的瓦片,挤出一个笑。
“哈哈,”他紧紧闭了一下眼睛,“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尹晦明弯腰捡起瓦片,一眼也不看苗云楼,脸上挂着一个极其难看的笑,飞快转身往江岸边疾走:“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两束目光黏在他背后,看着尹晦明的身影极快无比的闪身而过,消失在巷口外。
神仙面色没有丝毫波动,注视着尹晦明离开,便收回目光,重新凝视在苗云楼脸上。
“是谁,”他声音温和,长长的白发垂在苗云楼肩颈上,继续问道,“系……什么?”
神仙的问话被打断,仍旧若无其事,然而苗云楼发热的头脑却是迅速冷却下去。
“我……”苗云楼一开口,连声音都在打颤,他紧急平复了一下心跳,才道,“就是一个废楼嘛,我叫它大厦的而已。”
他感觉脸上不正常的燥热褪下去,终于能自如呼吸了,不由得露出一个笑:“谁让你不来找我玩?”
苗云楼抱怨道:“你忙着建设江岸,剩我一个孤家寡人,我也没事干,就去废楼里探险了。”
他这话是开玩笑,神仙却道:“我找你了。”
他定定的看着苗云楼,轻声道:“可是我找不到你。”
找不到……他?
苗云楼愣愣的看着那双纯白双目,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他自见到神仙开始,就一直昏昏然沉浸在神仙也为他担心的快乐里,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发现不对。
尹晦明找不到他,自然只认为他又去了什么偏僻难行地方,反正他一向神出鬼没,一晚上消失不见,也不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于是尹晦明担心他,担心到天不亮就托人找他,这份担心却只是出于感情,并非出于理性。
消失一晚上而已,何至于出事?
——可是神仙不一样。
神仙神仙,法力无边,无处不可寻,无人不可看。
即便苗云楼跑到天涯海角,都不过是物理距离上的天南海北,神仙一抬眼,就能知道他在哪里、去做了什么。
但福昌大厦是那个古怪的系统安排出来的,从内部装设来看,也根本就不属于现在的江岸!
那么如果神仙昨夜睁开双眼,下意识想要查找苗云楼的位置,他会看到什么?
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
苗云楼就像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样,悄无声息的隐匿了踪迹,无论如何四下环视,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不是说两句自己没注意就能糊弄过去的情况,他必须要解释,为什么在昨天夜里,他整个人彻底消失在江岸。
然而福昌大厦的任务不允许告知任何人,苗云楼很叛逆,他可以在任何一件事情上跟系统对着干,唯独这件事不行。
他不敢,更舍不得。
“其实我真的哪儿也没去,昨晚……昨晚是事出有因,我呃,我迫不得已必须离开。”
苗云楼急急的抓住神仙的手,想要解释两句,却被一只手不容置疑的扣在下半张脸上,挡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嘘……”
那只手的主人温和道:“我相信你,你不用和我解释任何原因,我只想知道,你究竟去了哪里。”
“如果有人逼迫你,你只要告诉我是谁,我就会帮你解决,我不会过问任何事情。”
他凝视着苗云楼的眼睛,背后是灿烂柔和的一层烁金日光、粼粼潮水,身前是一双紧紧倒映着苗云楼身影的瞳孔。
那只手还轻轻贴在苗云楼的面颊上,冰凉如玉,却触手滚烫。
仙人扶我顶,结发受长生,这一刹那如同画卷中的仙境一般,脱凡脱俗。
神仙轻声重复道:“你只要告诉我。”
“……”
苗云楼喉咙滚动了一下。
这一瞬间,他几乎想要放下所有理智与抵抗,把事情和盘托出,不让这双眼睛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哪怕代价是——
“哗啦……”
晨风吹过,吹起他鬓边乌黑的长发,掠过血涔涔的红头绳,一点一点的扫在面颊上。
如同一捧热血浇在白雪上,苗云楼脊背一颤,骤然清醒过来。
不能说。
不能说。
福昌大厦连神仙都见不到,说明这是凌驾于江岸之上的意志,他不能被一抹私欲冲昏头脑,害了神仙。
苗云楼心中忽然滑过一道转瞬即逝的痕迹。
一个极为大胆、摇摇欲坠的想法从心脏里攀升出来,缠绕着血管,在胸腔里有力的呼吸起来。
——或许神仙真的担心他呢?
神仙的情绪很明显不对劲,他步步紧逼,至少能说明在他心里,苗云楼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可苗云楼要的不是不一样,他欲壑难填、贪婪无度,他想要神仙的独一无二。
他的确不能把事情告诉神仙,可他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探知出神仙的心意,看看神仙究竟对他是什么想法?
只要一个眼神。
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反应,或者一个动作,他就能——
“真的没什么。”
苗云楼眼睫一颤,慢慢垂了下去:“我已经把事情了结了,嗯……我真的没事,不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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