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孩从男人注视的方向缓缓走入画面里,穿着青涩单薄。
他在男人面前缓缓蹲下,隐约能听见他唤了声:“mister……”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留足了遐想空间。
办公室寂静得掉针可闻。
赖栗的浑身血液凝固了一般迅速冷却,体温骤然降到冰点。
尽管视频里,男人的脸在烟雾下模糊不清,可就像蒋秋君能一眼认出她儿子一样,赖栗也能一眼认出他哥。
——那位出现在画面边缘的男人,就是戴林暄。
第26章
赖栗想起中秋那天,他和戴林暄在寺庙里的对话。
【“哥,你以前不抽烟。”
“应酬的时候难免要沾点,不是烟也会是别的。”
“比如?”
“比如在国内不合法的东西。”
“那你碰了吗?”
“你以前不会这么问我……只会默认我不可能碰。”】
此时赖栗骤然惊觉,戴林暄当时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问。
他撑在桌面的手背青筋蹦起,连咖啡都好像有了后劲,在此刻迸发出比先前多十倍不止的苦与涩,连绵不绝地融进周围血肉。
戴林暄先是靠回了椅背上,捏了捏眉心,随即又坐正上身,安抚地按住赖栗的手,抬眼看向蒋秋君:“妈。”
“这不是我。”戴林暄目光落在视频上,坚决而缓慢地说,“——也不能是我。”
像是承认,又像狡辩。
三人无声地僵持住了,幸而这一层都是独立的办公室,没什么人注意这一幕。
赖栗近乎平静地望着窗外,高楼林立,霓虹闪烁,对楼的玻璃还隐约反射着夏末秋初的热浪。
可没关冷气的办公大楼阴冷无比,就连戴林暄握住他的那只手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明明潜意识给出的印象中,戴林暄的体温应该温暖和煦,像小时候在巷子尽头用垃圾点燃的小小篝火,只要靠近,身子就不会那么僵冷了,而不是现在这样,根本没有热度。
跟刚从南极捞出来似的。
蒋秋君说:“没想到时隔两年,你再喊我妈会是这种情况。”
戴林暄僵了下,赖栗明显感觉到他的手紧绷起来,久久无言。
他们在说什么?
赖栗听不明白。
他从窗外收回视线,想偏头看看戴林暄的表情,目光却不小心聚焦在反光的落地窗上,他看见了十岁的自己,瘦小,丑陋,眼底藏着不正常的阴毒狠戾。
他扯开嘴角,越扯越大,猖狂嘲笑二十二岁的赖栗。
“别骗自己了。”玻璃窗里的倒影指了指自己,“这才是你。”
蒋秋君看了戴林暄一会儿,平复了语气:“幸好,拍视频的人没打算公之于众,他只是不想你出任集团董事,把视频发给了一些现任董事,并要一笔钱。”
戴林暄陈述道:“你给了。”
“不然呢?你要我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千夫所指吗?”蒋秋君食指朝下,用力戳着手机屏幕,“不论真实情况是什么,看到它的人都不想知道,只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你是个烂货!往后的一切陈词滥调都是狡辩!”
戴林暄沉默了会儿,轻声说:“如果我就是个烂人呢?毕竟我骨子里……”
“戴林暄。”蒋秋君冷静下来,“如果你要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走向歧途,自取灭亡,那就当我没生过你。”
赖栗猛得回神,目光刺向蒋秋君。
这话太重了。
“我会解决这个视频,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蒋秋君讥讽地笑了笑,拿起手机往外走,在门口停顿了一秒,“没有下一次。”
“妈。”戴林暄起身叫住她,轻轻地说,“我可以去验——”
蒋秋君头也不回地走了。
“……尿。”
赖栗垂眸,看向自己被捏得发青的手。
他没有挣开,另一只手扬起桌上唯一的盆栽用力地砸向落地窗——盆栽里的仙人掌于玻璃剐蹭出浅绿色的汁水,瓷盆更是粉身碎骨,迸得到处都是。
戴林暄本能地拦了下,不过没拦住。
他看着被泥土包裹的仙人掌,心道可惜。他特地从自己的公司办公室带过来的,毕竟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驻扎在这里。
秘书处的人听到动静,迟疑地守在门口,不确定要不要进来。
戴林暄跌坐回办公椅里,神色恢复了平和,手还没来得及松开,就被赖栗捋了下来。
赖栗转身离开了,像蒋秋君一样,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戴林暄没有开口挽留,收回停在半空的手,轻轻地垂在身侧。他垂下黑长的睫毛,注视着落地窗旁的仙人掌,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就这样吧。
“砰”得一声,门被关上了。
不过随之而来的并非安宁,而是沙沙的声响。
戴林暄倏地一顿,过了会儿才抬眼去看,赖栗并没有离开,正长按遥控拉下百叶窗,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戴林暄看着赖栗,等百叶窗降到了底才玩笑般地开口:“你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把我五马分尸了。”
赖栗问:“为什么不解释?”
戴林暄愣了下,随即笑笑:“妈看起来不是很想听。”
赖栗走过来:“我想听。”
“……我解释了你就信吗?”戴林暄看着他。
“信不信在我。”赖栗转过戴林暄的椅子朝着自己,俯身撑在扶手上,“但你必须解释。”
“真霸道啊小栗子。”戴林暄莞尔一笑,不过很快在赖栗的注视中落败,叹了口气,“被人算计了而已。”
赖栗岿然不动:“你刚刚说可以去验尿。”
戴林暄嗯了声:“我在国外注册了一个风投基金,需要当地人入资,谈合作的时候他们选的地方,说带我这个没见过的玩点新鲜玩意儿。”
赖栗轻轻地问:“你就去了?”
戴林暄点了下头,对赖栗的视线不闪不避:“我提前做了准备,中途把他们给我的那根叶子换成了外表相似的雪茄,他们抽嗨了,并没有发现。”
刚刚蒋秋君播放的视频里,戴林暄离镜头最远,确实看不出他是在抽叶子还是抽雪茄。可是一旦视频曝光,他真正抽的是什么一点都不重要。
再配合曾文直在福利院的指控,简直无法想象会掀起多大的浪潮。
大众眼里的资本从来都腐臭不堪,带着先入为主的印象,他们发现戴林暄的私生活一样糜烂时,并不会看在过去那些慈善事迹上相信他,反而会有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这种从小养尊处优,喝着人血长大的资本后代们,怎么可能真的是好人。
戴林暄会迎来更加疯狂地口诛笔伐,他过去所做的一切都会被判为图谋不轨。
哪怕警方洗清戴林暄的嫌疑,通告他没有不法行为,在外界的眼中也只是“有钱可以买通一切”。
他这么多年来的好名声、好形象都会在顷刻间坍塌,留下一地污秽。
“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他们会拍下视频。”戴林暄说,“这么看来,其中某位可能是我们本家人特意安排来接近我的——赖栗!”
戴林暄蹙了下眉头。
赖栗突然伸出食指与中指,贴着他的颈动脉:“哥,你心跳好快。”
“毕竟那视频也算劣迹一件,突然甩我面前不慌才奇怪吧。”戴林暄哂笑一声,放松了身体,“我又不是机械,哪里能真的事事不惊。”
赖栗说:“不要骗我。”
戴林暄收了笑意:“没骗你。”
赖栗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没再追问。
他保持这个过近的距离,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尴尬似的,盯着戴林暄的眼睛思考了会儿,突然问道:“蒋总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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