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需要哄?”戴林暄啼笑皆非道,“最开始不是你自己主动要休学治病的?”
赖栗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戴林暄偏开脸,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哄你,只是想让你开心点。”
赖栗不承认:“我没不开心。”
戴林暄勾了下唇:“你每天脸上就两行字来回滚动——朕不高兴了,朕又不高兴了。”
就这样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你就该把我关起来”这种话。
戴林暄不想掰扯这个事,在赖栗开口之前就转移了话题:“不过我确实有点担心你不配合医生,等会儿的量表诚实点填写,行吗?”
赖栗闷不吭声地盯着他。
戴林暄碰了下他的手:“嗯?”
“……我本来就会配合。”赖栗顺势握住他的手,余光里却瞥见一道身影,又立刻把手收了回来,插进兜里。
戴林暄顿了下,微微拉开距离。
叶医生看起来四十多岁,气质和戴林暄有那么一些相似,使得赖栗第一眼就开始讨厌。
她走过来,和戴林暄打了声招呼,随后将目光转向赖栗,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叶青云。”
赖栗敷衍地点了下头,也不知道记没记住。
“我们先做身体检查?”叶医生已经摸清了海岛的建设,带着他们往前走,“虽然你之前手术的时候已经做过不少检查了,但还是漏了一些,再查一遍就当术后复检。”
赖栗没有意见。
抽血,称体重,拍胸片、头部ct……他全程配合。
一整套流程下来,已经中午了,他们又一起吃了个中饭,叶青云偶尔会闲聊似的问几句赖栗在国内的生活状态。
“你还有在读书吗?”
“休学了。”赖栗言简意赅。
余光里,戴林暄已经进入了吃一口饭就要重复端杯子喝水三次的状态。
赖栗放下筷子,擦了下嘴:“可以开始了吗?”
叶青云说:“当然可以。”
赖栗看向戴林暄:“哥,你旁听吧。”
戴林暄一顿,抬眸看了叶青云一眼,这让赖栗的不悦达到了极致。
叶青云笑起来,适时地缓解气氛:“你怎么比当事人还紧张?”
赖栗理所当然道:“我哥不紧张谁紧张?”
戴林暄哭笑不得,倒是因此放松了些,他起身道:“问诊的房间在南面,这边请。”
叶青云却说:“天气这么好,不如出去消消食?”
戴林暄觉得可以,看向赖栗:“你觉得呢?”
“都行。”
赖栗毕竟没痊愈,虽然可以走路,但会徒增很多身体压力。
戴林暄找来一个轮椅让他坐着,亲自推着往外走:“你们就当我不存在。”
这座海岛并非平地,别墅处于海岛山脉的最高处,视野非常开阔。
叶青云斟酌着开口:“你哥说,你是自己想治疗?”
赖栗嗯了声。
叶青云问:“你出现那些病症有多久了?”
赖栗反问:“你指哪个?”
叶青云心里一动:“先说失忆的问题吧。”
“具体不清楚,我自己意识到的时候是十四岁。”赖栗顿了下,抬起手抓住他哥的小拇指,“那年我哥毕业,他问我有没有想要的礼物,我要了一个相机。”
叶青云轻易地猜到前因后果:“用来记录生活?”
赖栗点了下头:“总会有一些重要的时刻想要记下来。”
“你看起来并不是全都忘记了。”叶青云问,“被忘记的事情有什么共同特质吗?”
赖栗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叶青云看在眼里,换了个问题:“为什么之前没想过就诊,最近却改变主意了?有什么契机吗?”
赖栗垂下眼角,紧了紧他哥的手指,眼底压着浓郁的烦躁,不过抬眼后就消失无踪了:“想要变成正常人还必须有什么理由吗?”
戴林暄神经一紧,沿着相触碰的手指传达给了赖栗。
他立刻缓下语气,不情愿地换了个好听点的语气:“我不想变得越来越严重,再被旁人察觉曝光出来影响我哥。”
“……”戴林暄叹了声,拍拍他的肩,“我去给你们拿点喝的。”
赖栗挽留他的手:“哥。”
“顺便和妈打个电话,沟通一下工作上的事。”戴林暄温声道,“半小时内回来,可以吗?”
三个人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赖栗脸色一变又变,最后还是阴沉沉地点头了。
他一直盯着戴林暄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转角再也看不见。
旁边传来叶青云的声音:“你哥哥有点焦虑。”
赖栗倏地偏头。
“他很着急也很关心你的身体与心理状态。”叶青云收回视线,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你忘掉的那些事情,都和他有关,是不是?”
赖栗瞳孔微微缩了下,没出声。
“你不想记起来吗?”叶青云道,“只有一个人记得、且当对方意识到你都忘掉了的时候,其实是件很痛苦的事。”
也许是因为身体没有痊愈,也许是意识到戴林暄真的被自己影响太多,赖栗如今没法再像应对之前那个心理医生一样游刃有余,甚至因为叶青云话里的潜台词起了些杀心。
扎满刺的栗蓬露出了一条微不可见的缝隙,恰巧叶青云眼神很好。
她看出这对兄弟的关系有点过界,不过为了打消赖栗的防备,她有意地往亲情方向曲解:“你知道阿尔兹海默症吗?也是和记忆相关的疾病,患者家属往往都比患者本人痛苦,毕竟眼睁睁看着亲人在记忆里迷失,自己却无能为力……”
“当然,并不是说你是阿尔兹海默症,只是举个例子。”
赖栗眯起眼睛看着她,不确定她是真没看出来还是装没看出来。
咸湿的海风拂过,半晌,赖栗移开视线,开口道:“我不算失忆。”
叶青云点点头:“具体说说?”
“我只是区分不了梦与现实。”赖栗沉默了会儿,轻声说,“我小时候过得不太好,十岁那年才遇见我哥,他收养了我,从那往后的每一刻都像是……做梦。”
人不会记得梦里的东西,也不会刻意去记。
只有在未来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例如走在路上突然看见了某样东西,例如做着某件很寻常的事,突然间愣了下神,会觉得这个时刻格外熟悉,就好像已然经历过一般。
叶青云手肘搁在扶手上,用纸笔记录着,比起医生更像来写生的艺术家。
对于寻常的患者来说,“医生”所具备的专业与严肃特质容易给患者带来一些压力和信任感,患者们容易说实话,不过对于赖栗来说显然不管用。
他松口与否和环境无关,和面对的医生是否专业无关,只是因为需要抛出一些筹码丢给他哥。
至于为什么,还不清楚……应该是那位戴先生最近的所作所为让赖栗感受到了压力。
叶青云掂量着“筹码”这个词,继续问:“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除了和你哥有关,你忘掉的那些记忆都有什么共同特质?”
正常来说,都忘记了自然不会知道,叶青云却笃定赖栗能给出答案。
赖栗思维运转得极快,快得不像个精神病患者,也可能是早就自我诊断过一遍:“都是经常出现的地点,以及经常重复的场景……或者氛围。”
叶青云:“和你哥哥。”
赖栗:“……嗯。”
叶青云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这次过了很久,赖栗才开口:“美好得有点不真实。”
叶青云:“和你哥相处的日子?”
赖栗没否认,却也没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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