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栗的手被抓着上移,握到了满腔震颤的心跳。
“你看,我真的没事,我们先下车……”
赖栗倏地一静,瘫软在他哥怀里,头控制不住地垂落下去,只是手还死死地抓着他哥心口的衣服。
“滴呜……滴呜……”
赖栗的身体腾空起来,随着戴林暄急促的步伐被抱出车子,耳腔的嗡鸣逐渐消失,可周围的一切声音还是逐渐远去,只剩下朦朦胧胧的一道——
“车里还有人……司机,助理……”
“头……还有腿……”
“小栗,小栗,看着哥,没事的……手先松开……”
不能松。
哥,你一点都不听话。
你总想逃跑,想堕落,想放弃自我,松开你就会不学好,做一些破坏自己、伤害自己的事。
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
让那些恶心的人、恶心的事都离你远一点,干干净净的不好吗?
哥……
哥。
黑暗吞噬了赖栗。
他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窒息,喘不过气来,就好比他哥又一次躲着他、逃离他,且这次不是两年,而是永远。
他会死的。
他活在戴林暄的世界里,与外界没有直接联系。
他需要戴林暄输送氧气才能喘息,需要戴林暄的心脏带着他一起跳动,才不至于心脏骤停,需要戴林暄睁开眼睛,才能看到世界。
戴林暄是他的呼吸机,拔掉即死。
可就算死,他也会拼尽全力从土里爬出来,化作恶鬼缠在他哥身边,驱赶一切罪恶的、脏污的人与事。
他要他哥一辈子都活在他的掌控之中,甩不掉、驱不得。
赖栗从病床上爬下来,于黑暗里蹒跚前行,偏执地寻找着戴林暄的身影。
哥,你在哪?
不要再躲了,否则被我抓到,你一定会后悔的。
没有人回应他,无尽的黑暗包拢着周围的一切,什么都看不清,他跌跌撞撞地,带着撕裂般的疼痛不知寻找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道苍白的裂口。
他踉踉跄跄地冲过去,抓住了那缕微光——
须臾间,嘈杂的犬吠、刺鼻的腌臭味瞬间吞没了他的五感,周围的场景像游戏加载一般全部刷新出来,破旧的楼房,生锈的铁栏杆,还有一道鬼魅般摇曳的身影,正站在栏杆外。
赖栗好像变矮了,瘦了,小小一团。
又或者说,不是变成了这样,他本来就是这样。
之前种种,不过是黄粱一梦。
只有梦里,才会有他哥那样的人,只有梦里才没有饥饿,没有斗争,没有疼痛。
“我的小狗要会吃饭,爱喝水,交很多朋友,活得开心自在……”
“小狗长大了……正常的生理现象而已,好了,哥不笑你。”
“许了什么愿望?求神不如求我。”
“只要你想要,只要我有的,都不会吝啬。”
……
这些绚烂的色彩、几乎要把他溺毙的温柔,还有“赖栗”本身,都不过是光怪陆离的梦境而已。
人要怎么记住梦里的东西?
梦里的所有画面都像石子一样,“噗通、噗通”地落进海里,它们不断地下坠,先是远离了波光粼粼的海面,再穿过深蓝色的水域,随着经年岁月一起沉进万籁俱寂的海底。
如今,梦醒了。
他就算费尽全力、绞尽脑汁地搜刮大脑,得到的也只有一片空白。他好像忘了一个人,还有两个名字。
他回到了灰蒙蒙的现实里,充满了冰冷、饥肠辘辘,还有数不尽的疼痛与恶臭,连感受似曾相识的机会都没有。
面前是一只因恐惧而不断哈气的猫。
身后,一道高大的身影贴在他身后,于他耳边低语:“弄死它,你才有饭吃。”
猫奄奄一息地摔在地上,血液汩汩流出,淹湿了地面。
“很好。”黄瘦子说,“你要学会战斗,用自己的拳脚,牙齿,就像狗一样。”
铁门敞开,一只野狗冲了进来,它们都饿到流口水,虎视眈眈地看着面前的餐盘,一根鸡腿,一团米饭。
“饿极了的野狗和狼一样可怕,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它咬死,要么弄死它。”
……
他从倒地的野狗嘴里,抢过了鸡腿,大口大口地撕下皮肉。
“啪啪!”黄瘦子一边鼓掌一边走过来,投射的阴影居高临下地笼罩着他。
他喘息着,抹掉脸上的血,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不许这么看我!”黄瘦子一棍子抽在他身上,“不听话的小狗没饭吃,知道吗?”
疼痛带给他本能的瑟缩,乌黑的眼睛却依然抬着,没有恐惧,没有畏怯,像只刚从地底爬出来的小鬼,令人生怖。
黄瘦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随后又因此恼羞成怒,用力抽打他:“你是老子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命都是老子给的,你如果不能为我赢得比赛,明天就滚回垃圾桶里,知道吗?”
“小狗这名字不够威风……毒蛇怎么样?嗯……不错。”
“希望明天我能听到‘今天的胜利属于毒蛇和他操虫手,黄坤’!”
*
“哥,你没事吧!?”
戴翊第一个赶到医院,喧闹压抑的长廊上,戴林暄正坐在公共的椅子上,昂贵的西装东一片西一片地染着血迹。
他用手肘撑着膝盖,脸埋在带血的掌心里。
显然,出事的不是他。
戴翊不由放缓脚步,走近后轻声问:“赖栗伤得重吗?”
戴林暄许久没有回答。
“赖栗的家属在吗?”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护士神色匆匆,“病人已经达到了手术条件,麻烦来这边签字。”
戴林暄立刻起身。
“请问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戴林暄前两个字音直接散在了空气里,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才完整地说出句子:“是我弟弟……他没有别的亲属了,我是他的指定监护人。”
尽管这个名头在赖栗成年后就已失效,不过手术签字这块儿倒是很能说服医院。何况护士也就随口问问,知道这个病人和家属都来头不小,程序根本不是问题。
“好。”护士应道,“病人情况不是很好,手术过程中可能需要用血,这个——”
“可以用我的血。”戴林暄语速很快,“我和他都是o型血,不是亲兄弟,没有风险问题。”
护士呃了声:“我的意思《输血同意书》也签一下,我们已经在调血了……”
“血库很紧张吧。”戴林暄控制着呼吸,“用我的,没关系。”
戴翊愣了一下,想起三年前,赖栗被绑架那次也动过手术,好像也是戴林暄输的血。
护士说:“那跟我来。”
医院给人的感觉总是不太好,特别是icu和手术室门口,尽管零零散散坐了不少病人家属,却十分寂静,只有医护人员开关门的声音一刻不停。
家属若是出声了,往往不会是轻声细语,要么对着电话嘶吼,要么崩溃地嚎啕大哭,光是旁听,压抑的痛苦与绝望都会无孔不入地蔓延过来。
戴翊这前二十二年,经历过不少次这样的时刻。
先是父亲戴恩豪车祸,抢救了十几个小时。
随后的三五年里,母亲蒋秋君因为接了贫民窟的项目遭受了数次袭击,大大小小的事故不知道进过多少次医院,那几年她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唯恐哪一日接到的电话那头就会说:“你是蒋秋君的家属吗?很抱歉,她已经……”
三年前,赖栗被绑架折磨了好几天,得救后丢了半条命,手术期间下达了多次病危通知……
晃神的期间,戴林暄已经结束了献血,蒋秋君和警察一起风尘仆仆地来到医院:“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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