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就算再骂他是个吃闲饭的他也不会这样心虚了。
干惯了活的人最怕突然闲暇下来,戚渔在家里连吃饭都抬不起头来。
赵岁岁时不时地瞧着他的方向看上一眼。
他隐约能猜出戚渔的想法,当日赵岁岁初来山脚戚家时也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在干活,仿佛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存在些价值一般,他好歹能给自己找到些事做,戚家那边却……赵岁岁叹了声气,再度抬起头时却骤然睁大了眼睛。
“渔堂哥……小心!”赵岁岁猛地朝着戚渔的方向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只竹箭从他们的身后斜射过来,径自将一条粗壮的大蛇给钉在了地上。
第60章
戚渔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手边的竹筐也被带倒, 里面的野菜斜洒出了小半筐去,本就不怎么干净的叶片上沾满了湿润的泥土,心有余悸地直愣愣地盯着地上那条仍在扭曲着身体的大蛇发颤。
“没事吧?”
赵岁岁半趴在他的身上, 大半个身子都挡在了他的身前, 两手撑在戚渔左右,也回过头去看那条粗壮的大蛇。
“别怕。”
戚长夜向前走了几步,朝赵岁岁伸出了手。
赵岁岁借着他的力道站起了身子, 有些懊恼自己反应太大——那蛇离他们明明还有好一段距离呢,是他自己反应过度了,有戚大哥在,根本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 看着戚长夜走到蛇旁, 身材高大的汉子丝毫不惧怕那条挣扎着的大蛇,轻而易举地就将其给提了起来。
“是条大王锦蛇, 无毒。”戚长夜边说边拿出了个破布口袋,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翻出来的, 动作随意地将那条蛇给丢了进去。
他将袋口扎紧, 射出去的竹箭也被他简单擦拭了几下,箭头可是铁匠刚打出来的,这东西甚至比一整条大粗蛇还要金贵,可不能就这样随便遗失了。
戚渔也跟着反应了过来, 再怎么说他都是在山脚长大的孩子, 不至于连条野蛇的品种都分不出来,他很快便喘匀了气,认认真真地朝赵岁岁道过了谢。
赵岁岁急忙摆手,他这人脸皮薄,被人谢了反倒开始不好意思了。
虽然经过了一番“惊吓”, 但几人的心情却依旧是相当不错,这一条大蛇少说也能卖上百来文钱,更不用说还有那么多的野菜。这时节的野菜其实已经开始老了,煮不烂又嚼不动的,但再怎么说都是能填饱肚子的食物,戚家院里可那么多人呢,再来上一筐都能吃的干干净净。
就连桐哥儿的小背篓里都装的满满当当。
这一块地不小,却架不住戚渔和赵岁岁都是手脚麻利的干活好手,即便是戚桐这个小孩挖野菜的动作都要比戚长夜熟练上许多。
日头高悬时几人一齐找了个庇荫的地方凑合了顿午饭,大家带的都是方便携带又耐饿饱腹的饼子,就着竹筒里的清水简简单单地填补了一顿,虽说在地上蹲了一个上午腿脚酸麻的厉害,但看着筐子里的那些东西……再多的疲惫都仿佛也算不得什么了。
同样都是饼子,戚长夜与戚渔带的却截然不同,这地方的人只有在农忙或年节时才敢放开了吃饭,平日都是能省则省,戚家大院每日只做两顿,顿顿都是些稀粥杂粮,戚渔带来的饼子会是什么模样自然可想而知。
戚长夜那儿就截然不同了,戚长夜从不在吃喝上亏待自己,人活一世总共就这么点能奢求的东西,要是连吃都精打细算畏畏缩缩的那人生未免也太苦了些。
他家的伙食甚至比村长家还要好,精米细面从没断过,碗里的米饭直堆得冒尖,馒头饼子也各个都是实打实的。
今日戚长夜带的也是粗面饼子,和面时特意让赵岁岁加了鸡蛋和油,揉出来的面团也要更柔软上一些,不至于像普通的饼子那样硬邦邦地难以下咽。
戚渔见他们只吃饼子,顺手将自己面前的咸菜往前推了几下,赵岁岁不好意思地想要拒绝,却实在是推拒不过夹了一筷,他并不擅长于应对其他人的好意,心里也盘算起了在自己家也腌上一些。
待到他们吃过了东西,几人又在这附近查缺补漏地寻找了一番,附近的东西如被蝗虫过境般被他们扫荡了一遍,用的时间却比戚长夜预估的还少了一个多时辰——戚长夜还以为要等到天黑才能将这一片地给挖干净呢。
戚渔和赵岁岁在挖东西,戚长夜便寻了一颗粗壮高大的树爬了上去,他的动作很是敏捷轻巧,赵岁岁才刚刚侧头朝向了戚长夜的方向,便见着他后退几步小跑助力、踩着树干上的一处凸起轻轻巧巧地往树上一跃——他一手便抓住了根处在高处的枝条,与此同时腿上用力,几下便借力翻到了树上。
赵岁岁不免有些看呆了。
话说回来,虽然赵岁岁才是那个货真价实地在村里长大的孩子,在爬树方面却远不比得戚长夜这个“城里人”,他小时候饿狠了上山爬树摘果子时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过,也不知道撞到了哪里脚腕疼了小半个月。
赵家养赵年年这个体弱多病的已经是相当吃力了,哪儿还有银钱带他看郎中抓药啊?实际上他爹甚至险些就又赏了赵岁岁一顿笤帚——他怀疑赵岁岁是为了偷懒故意装伤的。
赵岁岁也是命硬,硬生生地疼了好长一段时间,竟然真的莫名奇妙自己挺了过来。
那时候他还很小,过了几年长大了些才知道这事儿有多可怕,每次回想起来都暗暗后怕,倘若他当时一不小心伤到或挫到骨头,说不定日后就会变成瘸子了……杨东村里有个跛脚老汉,听说就是一次意外伤到了骨头没能好好处理,自此落下了一辈子的毛病。
后来赵岁岁就不敢爬树了。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戚长夜灵巧敏捷地又往上爬了一段,这棵大树可有些年头,他们三个一起都未必能合抱的过来,戚长夜很快就爬到了树顶。
这片区域虽已超过了村人们平日会进来的范围,但也只是往山里更深入了一些,远没到达真正的深山,也不用担心会出现那种杂草丛生树冠遮天蔽日的可怕场景。戚长夜身上仍挂着那张竹弓,小腿上用绳子一圈圈地缠绑了把匕首,他找了处结实的地方站稳身子,借着高度的优势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赵岁岁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那边桐哥儿叫他才回过了神,他移开了视线转向戚桐,没看到那边树上的戚长夜将头转了过来。
下午倒是没再有什么山间野物跑到这边,戚长夜的弓箭也没了用武之地,等他记住想记的东西从树上跃下时赵岁岁他们也整理好了背篓。
他们的收获相当不错,戚渔眉眼间尽是喜色,赵岁岁已经见过了戚长夜提回来的那几大木桶的鱼,再看这些野菜时倒是沉稳了一些,但眼里也依旧是止不住的欣喜。
桐哥儿也忘了那颗酸的他差点去见太奶的果子了,叽叽喳喳地跟在戚长夜的身边。
戚长夜无奈地摇了摇头,提着布袋带着他们往山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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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渔这次摘了满满一大筐的东西,赵岁岁知道他在戚家的处境艰难,不着痕迹地让了不少给他,毕竟他家人少弄多了也吃不完。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赵岁岁做的并不明显,但戚渔在冯家看惯了人的脸色,回了戚家后又处处小心,怎么可能想不明白?他只背着背篓眼眶红红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心中酸酸涩涩的,一时间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他想着和赵岁岁道谢,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正为难着就听前面的戚长夜问了一声:“堂哥,你觉得呢?”
戚渔愣了一下,“什么?”
戚长夜也没在意他的分神:“我说蛇怎么处理。”
赵岁岁接着道:“堂哥是想吃了卖了?吃的话我们回去就把蛇分了,卖的话得等上一两日,这东西得去镇子里卖。”
戚渔急忙摆手:“不不不,这是你们的东西,是五堂弟抓到的,怎么能问我!”
赵岁岁还想再说些什么,戚渔却说什么都不肯收了,他今日已经占了他们不少便宜,怎么好意思再去分那条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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