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这些村里的人了,连戚家人都全部惊住,戚三今日陪着郑绣回了趟娘家——郑绣本来就是郑家的人, 打小就在杨溪村长大,她家离着戚家大院来回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算是已经成亲嫁人了郑绣日常洗衣出门时也时不时地就能和家里的人遇上。
郑绣一家都和戚老太太的关系相当不错,戚老太太也是将她当做亲生的孙女般疼爱, 戚三偶尔也会和她一起回来帮着家里做些事情, 戚家的人长相都很不错,戚三又随了戚二伯长了张能言善辩的嘴, 别说是在杨溪村里了,就算是在临近的几个村落里面也有着不少熟人朋友。
否则也不会那样顺利地带着戚长夜买了小狗了。
郑绣与她娘在屋里说话, 戚三便在院子里面劈起了柴火, 还没等他劈上几下就听到院外有人在叫他:“戚老三!你怎么在这儿呢?”
郑家没有关上院门,路过的人都能瞧见戚三坐在院里忙活,戚三正全神贯注地干着活儿呢,猝不及防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主要也是这汉子的嗓音本就又高又尖, 毫无防备地喊上一声不被吓到才怪,戚三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有些抱怨地看向了他:“你喊什么?”
别说是戚三了,屋里坐着的郑绣和她娘亲、甚至隔壁几户院里的人家也都被这声音给吓出来了。
那汉子有些惊愕地看他:“你家戚五过来了,你不在戚家大院陪着怎么跑到这里了啊?他真的是从山上下来的吗?那么大的一条野猪腿啊!”
戚三听得晕头转向的, 与同样不解的郑绣对视了一眼,不过很快就弄懂了一切,站在原地愣了半天。
郑绣也顾不得与她娘继续说那些没说完的小话了,一听这消息便要往家里面走,郑绣阿娘连忙也跟了上去,路上时不时地能看到几个同样是得了消息往戚家那边赶去凑热闹的村人。
雨婶子寻子的事情还没过去几天呢,转眼又有了这么一遭,村里人想看热闹都不知道该先去哪家了。
话说回来,这次戚长夜全家都来了戚家,桐哥儿与戚奶奶相当亲近,对这位阿奶格外喜欢,这小哥儿不爱出门,但每次听说要去阿奶那里都是兴致冲冲的主动极了。
今日戚家的人倒不是很多,就算是农闲也不能一日日地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啊,戚长夜他们到的时候院里只剩戚六和他的那个媳妇在,戚长夜与这两人都不是很熟,上次与戚六接触还是在去冯家村那边接渔哥儿的时候。
戚桐怯怯地打了声招呼,随后便往赵岁岁的身后躲,戚六夫妇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却还是挤出个笑来各自应了一声,随后同戚长夜寒暄起来。
戚长夜垂眸扫了眼桐哥儿,又抬起头来瞧了夫妇一眼,与此同时赵岁岁恰好也抬起头来,视线刚好与戚六对视了个正着。
戚六有些僵硬地扯出个笑来:“五哥快进屋里面坐,是来找阿奶的吗?阿奶今儿个出门去了,说是找她那些老朋友聊聊,一时半会儿地怕是回不来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等阿奶回来我和她说。”
戚长夜提着那条数十斤重的猪腿,也没回答他的那些问题,只说了句:“不用麻烦。”
“她去哪儿了?我可以去找她,或者在这里等她回来。”
戚奶奶在村里的朋友不多,大多都是面子关系,毕竟她家困难着时也没见着有几户人家跑过来雪中送炭的,等戚家的日子好过些了又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不少亲戚朋友。
只可惜那样的势头没能维持多长时间,戚家兴旺是由人口多带来的,可家人太多同样也给戚家带来了不小的负担,单是每年要交的赋税都是一笔可怕的数字,更不用说其他的吃穿用度了,往大了说戚家可谓是成也于此败也于此,很多时候其实不是戚老头戚老太不愿意分家,而是戚家的部分子孙自己也清楚——一旦分家,他们的日子只会比现在更差。
这么大的一个家族,男女哥儿全部算上单是已经成年的劳动力就已经有几十号人,不可能每一个人都像戚大伯那样踏踏实实勤恳本分一有时间就去想方设法地找些活计赚些银钱填补家用的,甚至有不少人在给戚老太太上交银钱时都会隐瞒少报一部分铜板,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兄弟间都会有人藏着心思,更不用说那些年龄差巨大的叔侄堂亲了!
只要有心,这些年来怎么都能藏些私房钱下来了,村里人的心思可一点都不比镇里人少,像戚大伯这种直肠子老实人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傻子到底还是少数。
戚大伯也不是对此一无所知,只是他总觉得自己是这个家里除了爹娘以外的最大的一个,正所谓那句“长兄如父”,他这个做大哥的多担待多包容多照顾些小辈也是理所应当的。
戚老太太总是想要尽可能地将水端平,但她自己其实也清楚……自始至终,这碗水就从没有过被端平的时候。
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最老实的那个往往是被剥削的最严重的。
连戚老太太自己都在暗地里感慨过——多亏老大是她的长子,若是先下来的是后面几个……戚家早就在杨溪村里喝西北风去了。
戚老太太自觉对他亏欠良多,可很多事情她不好管,也没法去管,一到农闲戚家就有那么多汉子出门找工,难道她还能一个个地跟了过去盯着他们吗?她又不会分身的术法,抓了一个还有那么多个,就算这次教训过了下次他们就一定会改吗?非但没有任何作用只会增加家里的矛盾!
年轻的时候戚老头和戚老太太不要命般在地里干活,家里面的很多事情都没时间管,等儿子们纷纷长大能帮着家里操持家事了,很多事情也已经潜移默化形成习惯不好管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总之戚家里里外外也有着不少烂账,从内到外都有着一堆无法对外人道的说不出来的破事儿。
譬如戚大伯在一定时间内能给戚老太太上交一百个铜板,戚家的其他汉子却只能交上七十个甚至五十个,家里面的日常开销和税赋银钱都是戚老太太从这些银钱中支付出的,旁人交的数量不够,那不就是在变相靠着戚大伯等勤劳肯干的人来干活养着吗?这能愿意分家才怪。
要不是戚奶奶说了拾栗子的银钱她分文不取,栗子林的位置早在他们第一天回来时就人尽皆知了。
戚家的人越来越多,每日要吃的米面粮油也越来越多,田地的面积是有限的,开荒这词说着简单但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单是开荒这一项工程就要用上不少的时间,刚开出来的土地在前几年也未必能顺利种出什么作物,这朝代种地还依靠着最基本的人力劳力,戚家甚至连头牛车都没有……这其中的难度自然可想而知。
戚长夜曾在闲暇时间多方面分析过戚家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种种原因,想到最后都忍不住替戚奶奶头疼,老太太的年龄已然不小,在这样的平均寿命远低于现代的时代已经算是相当难得了,她还要尽可能地保持着理智管着这一大家的人,真是操劳了一辈子的现实写照。
后面戚家被逐渐拖垮,那些自己冒出来的亲戚又极有默契地装起了不熟,尽管戚老太太在最开始就很清楚这些人都不怀好意,但当事情真的发生时还是止不住地被人性震撼。
戚老太太在村子里的真正的朋友只有寥寥几个,戚长夜很快在心里过了一遍名字,他确实是想着去外面走走,不过却没想着去真的寻找。刚刚带着猪腿过来可已经被不少人给瞧见了,估摸着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戚老太太的耳朵里面,阿奶一听说他来这边肯定会往家里面赶,想必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戚长夜倒不是刻意在这儿等着让老太太回来找他的,而是那几户人家住的位置村南村北地到处都有,他们去找人当然可以,但要是不小心走岔路了……那反而就耽误时间了。
戚六最后只得笑笑:“好。”
戚长夜本想着将东西送到就走的,不过临时又转了念头,觉得这东西还是亲自送到戚奶奶的手里为好。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现在送来的是一条连皮带肉的带骨猪腿,等戚老太太回家里时……这肉还能剩下多少就不好说了。
戚家的那些汉子夫郎纷纷赶了回来,总有一些不惧戚长夜的冷脸想着上前攀攀关系的,尤其是在盖房和捡栗子的事情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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