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都与戚长夜他们没关系了。
赵岁岁看着几人将最后一点柴火搬运装车,为首的镖局汉子同他打了声招呼,众人生怕多耽误片刻风雪又会重新飘落下来, 也没敢在戚家多呆,反正什么时候都能叙旧,万一不小心被拦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可就糟了。
原本堆得满满当当的仓房此刻已然空无一物,赵岁岁在屋里安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戚长夜走到他的身前:“好了,他们都走了。”
“我已经把房间烧热了,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赵岁岁闻言点了点头,他这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今日又跟着忙活了一天,或许是因为到了冬日的缘故,外界的冷气一激的确是觉得有些困乏。
“戚大哥……你说他们能活下来吗?”赵岁岁突然问。
他是真正受过冻的人,没人比他更加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绝望的滋味——全身上下的所有力气都随着饥饿与寒冷缓慢流失,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流逝。
戚长夜摸了摸他的头发:“不知道。”
“不过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能够做的事了,余下的那些就交给那些该做的人吧。”
赵岁岁感受着发顶的温度,慢慢地点了点头:“嗯。”
......
寒冷的冬日实在是让人感到疲惫,即便是赵岁岁这样勤快的人有好几次拉开大门时都被扑面而来的冷空气给打出了回房的念头,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冬日天黑的本来就早,在这样的朝代里面村人的夜生活几近于零,甚至连燃些烛火照明都是奢侈,也难怪会常有人说一个冬天过去人的骨头都会被养的惫怠许多。
这样一想以前人睡觉睡得早也可以说是情有可原。
待到这一个冬日过去,也不知晓明年开春村里会有多少人家传来喜讯。
想到此处,戚长夜突然转过了头朝着赵岁岁看了过去。
岁哥儿的喜服已经完成了大半,他实在是很是珍惜这两件衣服,最开始时对着布料犹豫许久都不敢下剪,生怕哪儿没注意就出了错漏,还是戚长夜哄着劝了好一会儿时间,这才终于鼓起勇气将一整块布料裁剪开来。
他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过下了第一剪后接下来的事情便要容易许多,赵岁岁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得心应手,戚长夜几乎每次见着那块布料都能发觉其与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又发生了很大改变,一件衣服就这样地一点一点在他面前逐渐成型。
赵岁岁安静地坐在那里,认认真真地摆弄着他面前的东西,屋里的光线本就不好,即便是白天戚长夜也会给他点上一支蜡烛,他的腰背挺得笔直,便是坐在那里也是端端正正的,一双杏眼里满是专注,无论做什么都格外认真,很容易将情绪投射进去。
家里的火炕不间断地烧着,室内正是最合适的温度,因此这两人的衣着也不算臃肿。裁剪得当的衣服板板正正地穿在他的身上,身侧则堆叠着一小块过长的下摆,鲜艳的布料在戚长夜的目光之下弯曲出一道勾人的弧度,他定定地注视了一会儿,莫名有些期待起了春天的到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倒是没再下过那样的大雪。
虽是仍旧有着雪花打着旋儿地飘落下来,但总归是没有先前的那副恨不得要埋葬整个世界的架势了,入了冬后年也就近了,尽管距离开春成亲还有一段时间,但好歹是又多出了不少盼头。
戚长夜将大门推开,手里提着一块羊肉走了进来:“过段时间就要过年了,村里人都有杀年猪的习惯,我想着咱家也买上半扇,反正外面都能冻住。”
杨溪村人的生活条件要比杨东村里更好上一些,却也没到家家户户都能养猪的程度,村里面的养猪的人家相对来说到底还是少数,有不少村人只得去到其他村买。
村里像是戚长夜这样一次性买这么多的同样也是少数——毕竟他家只有三个人,桐哥儿一顿还吃不了多少东西,若是夏天买这么多放到坏了都吃不完。
“好,都听你的。”赵岁岁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几日应当会有屠户过来挨家挨户询问数量,村里面也会有汉子结伴去周边村落里挑选年猪,我们家是和他们一起还是自己去买?”
戚长夜靠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一会儿我先去村里看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赵岁岁以前被冻怕了,一想到外面的温度就有些打怵。
戚长夜看懂了他的表情,顺手又在他的头发上也摸了一下。
“那你在家等我回来,羊肉就先放在这边解冻,等我回来再做。”
“这几日我们先把家里的冻货吃掉一些,免得到时候猪肉回来越积越多。”
赵岁岁顿时有些愧疚,想要改口和他一起,戚长夜已经先他一步止住了他的话。
——他的手从赵岁岁的发间转移到了他的脸侧,微微俯身将自己的额头与赵岁岁贴在一起。
戚长夜轻轻蹭了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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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了戚长夜的帮助,戚家也积攒了不少银钱,今年难得能过个好年,即便经过了这样漫长寒冷的冬日一想到未来戚家人也依旧是笑呵呵的,甚至戚长夜走在村里都有不少人主动向他打起了招呼。
起初戚长夜还有些惊讶,等着到了戚家以后才反应过来这些应当就是当时看他烧炭也跟着的人了,在这样的天气里面估计也赚了不少银子。
戚长夜没法评价什么,他只能管好自己的事情,村民们想多赚些银钱又不是什么错误的事情,戚长夜也是在再三确认过捐那些东西不会影响到自己家后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戚家烧的不算特别暖和,不过大家都扎堆聚集在几间房里,人一多了热气便也跟着多了,也不至于冷的难捱。戚长夜将带来的猪肉递给戚渔,戚奶奶一见他就笑眯了眼:“小五来了。”
戚长夜蹲在她的身边:“雪太大了,这段时间没怎么过来,奶奶这边怎么样了?”
戚老太太眼中满是慈爱:“好的,都好着呐,老婆子这儿什么时候都能过来,你可别急着这一时半刻的,雪天路不好走,等雪化了再说。”
前些日子老太太心里也担心的不成样子,山脚那地方偏远又荒凉,周边也没个其他人家能帮着照看着,老太太急忙催着戚大伯往那边跑了一趟,好在后头一切都好,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往年戚家都是只买半扇猪的,与其他人合买一头,两家对半分开来算,虽说半扇猪听着不少但戚家的人也着实是多啊!这么多人要一直吃到正月,亲戚走动间还要带上不少回去,均分下来其实也是抠抠搜搜的。
好在也有着其他人来戚家走动时带的东西给填补着,磕磕绊绊地日子倒也能过的下去。
然而今年却有所不同。
戚老太太反反复复地数了几遍钱匣子里的银钱,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下来,她家今年当真是依着戚长夜那边赚了不少铜板,尽管戚老太太每次都只收上一点或者有时干脆不收,一点一点慢慢累积下来也攒出了个不小的数目。
戚老太太思索良久,再看看家里那些面黄肌瘦衣着破烂的儿子孙子甚至是曾孙辈,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咱家今年不同人拼了,一整头大肥猪都自己留着!”
别说是那些打小就没吃到过几口肉的小孩子了,就算是连戚大伯这样的大人闻言都忍不住露出了个笑来,自那以后大院里都欢声笑语的,甚至连各房之间明里暗里的摩擦都不再似以往那样频繁常见了。
村里又不是只有戚家这一家能拼,戚长夜转而又去寻了徐家,刚巧徐汉子家正在商量这事,戚长夜一来自然连连答应,两家人当即一拍即合,三言两语就确定下来。
如此就再没什么好惦念的了。
或许是上天也知晓人间即将度过年节,这几日都颇为赏脸没再降下那要人命的大雪,眼见着就年关将至戚长夜也没再多在家休息,和岁哥儿一起重新去到镇里将铺子给开了起来。
这回倒是没再像着先前那般给予带柴火入城免入城费用的优惠,一切似乎都恢复成了雪前的样子,只是戚长夜在刚进镇时就看见了镇门前方不远处的布告栏上新贴上去的几张单子。岁哥儿冬日都在家呆着,识字的进度也加快了不少,日常生活中最常用的汉字总共也就几百上千个,早已被他给记熟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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