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这位时常在干完农活后跑到树下打发时间,等汉子从地里回来经过此处时两个人再一同回家,每次叫人都非常顺利,可这次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钱婶子摆了摆手:“你先回去,我再坐一会儿。”
汉子一听就知道村里今日定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钱家汉子身边的人也想到了这点,饶有兴致地撑着锄头:“钱嫂子怎么啦?我们能听不?”
树下的其他人又七嘴八舌分享起来。
还能有什么事?翻来覆去不过赵家的这点破烂事罢了,说起来也是这个月的事情,村人与天争时好不容易熬过了农忙,可算有时间放松下来好好歇歇,不是在家晾晒打下来的粮食就是添置柴火清洗衣物等等。赵岁岁那日抱了一大盆赵家人的衣物出门,本是朝着村东头的小河走去,却不知晓……怎么就招惹上了条发病的野狗!
那本是山下老猎户家养的狗,老猎户死后就成了无家的犬四处流浪,因为是打猎的猎犬特意保留了几分家犬没有的凶性,几步扑过来一口就咬碎了赵岁岁的半截下摆。
他穿的是赵家人换下来的旧衣缝补改成的衣服,浣洗了几百上千遍洗的薄脆发白,平日里稍不注意动作幅度大上一些就会将衣服扯出一道口子,更不用说是这样凶猛狠戾的猎犬了,红着眼睛冲过来时连不远处的汉子都被吓的两腿发软。
那狗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追着他咬,疯狗是照着赵岁岁的脸咬的,赵岁岁在情急之间本能地避开了一步,他甚至感受到了大张着的狗嘴里面呼出的热气,汹涌喷薄在他的肩上,继而就是一道清脆的衣料破裂的声响。
一大块衣料被猎狗撕咬下来,露出小半个赤裸的肩头,赵岁岁也因着躲避的动作重心不稳一脚踩空跌进了河里。
人没什么事情,但被救上来时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衣物贴着身体黏黏腻腻地往下坠着水珠,当时可有不少人在场,天还没黑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没过几日就连临近的杨溪村也在议论此事了。
毕竟赵岁岁长的确实好看,且他还有一个不久之前刚刚考中童生的未婚夫婿。
至于袁家得到消息后改口称与袁童生定亲的是他的堂弟……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话说回来,他们赵家可真不是个东西,也就赵岁岁是个傻的每天砍柴下地伺候他们一大家人……”,妇人瞥了瞥嘴,提起赵家满是不屑。
“赵岁岁好,你倒是让你家大郎把人娶回去啊,你家大郎不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吗?”另一个阿嬷调笑道。
妇人脸色一僵,不再言语了。
钱家男人对赵家的事情没什么想法,倒是拄着锄头的孙二摸了摸下巴:“你是说咱村的癞子用二两银子将赵岁岁买了?”
“可不是么,我瞧的真真的,诶呦还带着串铜板呢,也不知道癞子从哪儿得来的钱,该不会又去偷去赌了吧!”
钱婶子说着,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抬起了头:“对啊,你不是和癞子关系不错吗,癞子发财了没告诉你?”
姓孙的汉子表情有些心虚。
他深吸口气,“我哪儿知道啊,我都多少天没见着他了,再说谁会将自己赚钱的路子告诉别人啊?这天瞧着是要下雨,我院里还晾着粮食,你们聊,我先回了。”
钱家男人看了他一眼。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明明前几日刚看着孙二和癞子一起从村外回来啊?
但他不是多话的性格,想了想也没再多说。
孙二拎着自己的锄头,慢慢悠悠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
直到走出了树下所能看到的范围,他才脚步一转拐了个方向,走路的速度也陡然加快了不少。
方向正是癞子的家。
钱婶子没怎么留意,她正抬头看着天色,光顾着闲话了没怎么看天,这样看来是要下雨。她想了想也准备回家,刚拎起竹筒就见着远处的道路上走来个人,身材高大步履沉稳,每一步都踩的极稳,手里握着根形状有些奇怪的光滑圆润的棍子。
那男人一步一步走到了榕树下方,树冠在他脸上投射出一片暗沉阴影,十里八乡鲜少有像他这样高大的汉子,钱婶子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霎时便惊呼了一声,条件反射地往自家男人身后退了几步。
她的声音也引来了对面人的视线。
男人看向了她:“打扰了,杨东村癞子家要怎么走?”
第2章
孙二打小在村子里长大,对村里的路熟的不能更熟,很快就到了癞子家门前。
他焦急地叩了几下门,又在门前低低叫了一声,视线不住在周围巡视着,仿佛生怕有路过的村人看到他在癞子门前驻留一般。
过了片刻,癞子才终于将大门推开。
他的脸上满是不耐,刚拉开门便凶狠地瞪了孙二一眼,脸上的横肉也不住地颤动着,是副非常狰狞恐怖的可怕模样,村里的姑娘哥儿最怕他这幅样子,胆子小的甚至能直接被他吓哭出来。
就连孙二也忍不住紧张了瞬,忙叠声叫起了哥,“是我是我,孙二。”
“你先让我进去,我有话和你说。”孙二强装镇定。
癞子看了他一眼,让开了半边身子。
孙二其实有些害怕癞子,他这人就小算计多,真打起来远比不得这家伙,平时在人面前也都是“哥哥哥”地叫着,十足的狗腿模样。癞子院里没什么东西,孙二平时还会打理一下田地,虽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天想起来了就去垦上一锄头吧,但多多少少还是干点活的,产出的那点粮食也能勉强糊口,癞子则是完完全全一点活都不干,到了现在还没饿死孙二要占据很大“功劳”。
比如靠墙放着的那一袋面,那还是前些日子孙二送过来“孝敬”癞哥的。
“哥,村里说你把赵家的哥儿买下来了?”癞子的院里只有一张椅子,孙二也不敢坐,只能站在癞子的身边。
汉子哼了一声,“这帮人,嘴真是快。”
“咱村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孙二敷衍了句。
他皱着眉头,往柴房的方向挪了几步,果不其然从半开的门缝里瞥见个人。
碍于角度问题没看到脸,但却也能看出对方瘦削的不成样子,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道口子,隐约能看到一截瘦削的如皮包着骨头般的脚踝。
定然是那赵家哥儿了,孙二和他家接触不多,但也记得听见过几句赵家人对他不好的闲言碎语,他曾见过赵岁岁几次,印象最深的是某年冬日赵岁岁穿着单薄的冬衣慢吞吞地往赵家走,明明是个麻杆儿似的人,身上却背了捆巨大的干柴,从后方望去他整个人都被那捆干柴遮挡的严严实实。
明明是呵气成冰的数九寒冬,他的脸上额前却浸出了一层层细密的汗水。
要不是和袁家那读书人有亲事在,早就不知被嫁到或卖到谁家去了。
只不过孙二才不在意这些。
他焦急地“诶呦”了声,咬牙看向癞子:“哥,想玩就去县里去镇上啊!怎么能在村子里买呢,村人的嘴你也清楚,这事儿怕不是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癞子眼皮一翻:“你算是什么东西?也管起老子花银子了?”
他的目光阴阴森森的,孙二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咬牙继续道,“哥……不是我管你,是杨溪村的那个……”,他似是不知该怎样开口,一句话反反复复在心底过了好几遍,“我今儿个刚打听到的消息,那位还活的好好的呢!他没死!昨日他们村里还有人见着他了!!”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癞子难得手抖了下。
孙二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哥,你说……你说他知道是我们做的吗……我这几日夜间总回忆起那日的景象,当时他好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他不会是看到我们两个的脸了吧!”
癞子的神情有一瞬慌乱,又很快被他遮掩过去,恨恨骂了孙二一声:“滚你的,别胡说八道!”
“我就是怕……我就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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