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夜来的太早,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他才刚将板车推到酒楼门口,褚掌柜和贴身的阿才就已经走了出来。
褚掌柜在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往板车上瞧,见着车上的竹筒先是一愣,继而很快反应过来,他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身子朝侧让了一步,让跟来的小厮帮忙将竹筒搬到屋里。
晨间的天气并不算炎热,但走近房间时戚长夜仍察觉到了一股寒意,他转过头看向了凉意传来的方向,没想到褚掌柜竟然将库存的冰都调了过来。
他没在原主的记忆中找到与制冰相关的内容,县里镇上的大户人家每到冬日就会冻上大批冰块,埋到地下藏在窖里等夏天时再取出来用,是以这地方的冰价丝毫不比树莓低。
现在已经快入秋了,冰价也没有盛夏时那么离谱,但也绝对没降到普通百姓也能用得起的程度。
昂贵的冰和昂贵的树莓,看来褚掌柜要借机搞场大的,戚长夜又想到了去年同福酒楼被对家抢鹿的事情,大致能猜到几分褚掌柜的心思。
他没多话,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瞧着阿福在那一批批地称树莓的重量。
直到阿才将树莓从竹筒中倒出来的那一刻,褚掌柜的心都是高悬着的,生怕这批树莓的质量品相不如昨日那些。银子什么的倒是小事,但该有的消息都已经铺垫出去了,该通知的人也都送了口信过去,要是关键时刻拿不出东西整个同福酒楼的信用都会受到影响。
这年头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换做以前褚掌柜绝对不会这样冒险,可自从去年的那场鹿肉宴后同福酒楼就一日不如一日,对面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甚至在县里面都常常被人提起,同福酒楼却只能靠着那些吃了十几年几十年的老顾客光顾……老掌柜急的不知道让阿才去镇上医馆抓了多少次安神药。
可他如今见着这些树莓,品相甚至比昨日的那些还要好上不少!!
褚掌柜掩在袖子下的手微微颤抖,但他仍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最后一竹筒的树莓被全部倒出——褚掌柜才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卖树莓的那个呢。
他却不知,昨日的那些树莓戚长夜一大早就装进了包里,和戚大伯一起在牛车上晃悠了一路,又在坊市里耽误了不短的时间,今日这些却是戚长夜到镇子外面直接放进竹筒里的,从空间里取出来总共不到半个时辰,看着当然和刚摘下来的一般。
褚掌柜终于按捺不住,用力地拍了拍戚长夜的肩膀。
同福酒楼有救了!
几斤树莓几块冰块当然不能挽救一个酒楼,却能给他们酒楼提供一个吸引镇上人注意力的机会、大张旗鼓地将酒楼推到所有人的面前,成为枯燥生活中的一桩新鲜事一个会被记住的像鹿肉宴那样时不时地被人提起的谈资。
有人议论就会有客人上门,只要褚掌柜能留住这批客人……对面不就是靠着鹿肉宴一举被镇上人给牢牢记住的吗?
阿福已经称出了总数,除却那些品相上佳的外还有些个头稍小一些或颜色不是那么鲜亮的,褚掌柜也一并收了,大小全算上共称出了一百多斤,褚掌柜共结给了戚长夜三千二百文钱,钱货两讫当场结清。
本来是三千一百多文,褚掌柜自己又补了十几文钱给凑了个整,老掌柜一边嚷嚷着阿福阿才和其他几个小厮快拿冰块将树莓放好小心一些别挤了碰了,一边亲自将戚长夜送出了门。
“戚小侄,以后有什么好东西都记得往我这儿送啊!”老掌柜连连嘱咐道。
戚长夜没直接将话说死:“等我遇见了会考虑的。”
褚掌柜又与他寒暄了几句,因为记挂着屋里的树莓也没同他多说太久,戚长夜抓起板车的把手与人告别离开。
三两多的银子,几乎是他这段时间多次进镇的所有花销,碎银与铜板沉甸甸地坠在他的手中,被戚长夜借着衣服的遮挡收在了空间里面。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戚长夜边推板车边想。
第35章
办完事情时辰仍早着, 戚长夜没有直接回村,而是转道去镇子西边去找吴四。
吴四虽是镇上的人,却并没有住在家里, 他自己在外面租了个地方独自居住。只是他手里的闲钱也不是很多, 租的地方又偏又破,平日多是些三教九流之徒混迹于此。
戚长夜找了个地方临时放置板车,手里提了一坛子酒, 另一只手则拎着几包小菜,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着镇西边走。
富贵人家多住在东面,那边的宅子气派又宽敞,西边则要破落上不少, 巷子狭窄屋院破败, 但因为租金低廉的缘故也吸引来了不少百姓,像是青楼赌坊还有交易牲口的街市等都离这儿不远。
戚长夜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 因着时间还早的缘故小巷里面静悄悄的,不过等到了傍晚这地方就会热闹起来——这巷子里的多是些“暗门子”。
他穿过小巷拐了个弯儿, 拐到了另外一条巷子里面, 没走几步就停在了一扇门前,抬手在门上敲了几下。
“谁啊?”吴四不满地拉开院门。
这丝不满并未持续太久,见着来人的瞬间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转变为了欣喜。
“——五哥?!”
戚长夜跟他进了院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吴四的住处,城里地皮寸土寸金, 不像村子里面一两银子能买来一大片宅基地, 院里屋里都乱七八糟的,显然已经连着好几日没被人收拾过了,吴四平时自己住着也不觉得什么,眼下有了客人到访再看这幅混乱景象顿时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他家只是乱,倒不是很脏, 在见识过了癞子家后戚长夜的心理承受能力显然已经提高了不少。
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完全没法和癞子家比。
“这几日村里镇上忙的厉害,今日可算有了些空闲的时间,想来想去便到这来找你喝酒了。”
戚长夜将酒坛放到桌上,目光在屋里巡视了圈儿,他没看到合适的容器,便朝着吴四扬了扬胳膊:“去,拿几只盘子过来。”
“哎哎哎,好!”吴四急忙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他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手上托着好几个碟子,戚长夜将带来的油纸包一一拆开倒入盘中,吴四见了顿时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明明是我想找你喝酒,却累得你破费出钱……”,吴四长叹了一声,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回来时一并带回的毛豆花生,又急急忙忙拿了进来摆到桌上添了盘菜。
“都是兄弟,难得有了能聚的机会,计较这么多做什么。”戚长夜道。
吴四不知道是被哪个词给戳中了心事,坐在椅上长叹了一声。
戚长夜定定望着他。
戚长夜相当厌恶喝酒,故而选的并不是什么劲烈的酒种,一口下肚绵软又温和,度数低的和酒味饮料也差不太多。
吴四给戚长夜斟了一杯,又将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
他将杯子拿到鼻下,嗅嗅味道不解地抬起头来:“五哥这是换酒了?”
戚五这人可谓是相当挑剔,吃喝都有一套自己的准则,喝酒更是可着最烈最够劲儿的喝,平时最是瞧不上这种滋味平淡的酒水。
戚长夜面色平静地点头:“嗯,已经改了。”
“烈酒伤身醉酒误事,小酌怡情才是正道理。”
吴四瞪大了眼睛,这一瞬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是被人阴了一把,喝醉酒了被人在后面打了一下,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的时间,这段时间没来镇上就是在家里养伤去了。”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十里八乡都传遍了,随便去附近村落打听一下就能探听到的消息,戚长夜也没有要瞒着他的意思。
吴四的小眼睛这辈子都没瞪得这么圆过。
“我若没喝醉定然不能让他们得逞,自那以后就决定戒了,这酒也不是非喝不可。”戚长夜道。
吴四叹了声气,喃喃自语:“说的也是。”
许是戚长夜的话让吴四觉得自己与他拉近了距离,也可能只是单纯地想找个能陪他喝酒的人,戚长夜自己只是浅尝了几口,吴四却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子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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