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劲。”姜然序简直要笑,“李律,你脑子里只有钱值得骗吗,我就不能骗点别的?”
“说说看。”
姜然序从Asher手中夺过那杯水割。孟惟深灼热的目光喷在他的面上,他随时可能融化。
尽情袒露吧。袒露他伪装底下不堪的本我,袒露他的贪念、嗔怪、痴心、傲慢、猜疑、虚妄、偏执,袒露他的……不甚光彩的爱。
反正他已将两人的关系毁得粉碎,孟惟深迟早会彻底放弃他。事态已经坏到极致,绝无更坏的可能了。
令人昏醉的酒精气息弥漫过口鼻。姜然序含着酒精,启齿道:
“事实就是,我违反医学伦理,爱上我的患者了。就算他是直男,我也见不得他跟女人相亲结婚生孩子,他必须跟我在一起。所以我找到老A帮我做戏,以相亲名义把我介绍了给孟惟深。就这样,有什么复杂的?你猜来猜去,都没猜到这种可能吗?”
李应悬紧抱着手臂,用无声的注视审判他,“爱?”发音生涩,这个词像石子一样硌嘴,“你们几岁了,忙活来忙活去的就为了这个?”
姜然序不再看孟惟深,放肆贬损道:“不然呢?他以前的消费水平可比收入水平夸张多了。他的丑衣服看起来普通,实际一件卖几千块。他的狗吃新西兰进口粮,一斤三百多块。给你这位大律师付费也没含糊过。你以为他手头能剩几分钱让我骗。”
“就因为爱?”
“就因为爱。”
李应悬看起来也想喝一杯了。笃定从他这儿捞不着好,只好咬牙骂当事人:“孟惟深,你眼瞎吧,有男的对开屏你都看不出来吗?”
孟惟深愣愣摇头。
李应悬又转向Asher,可千言万语只化作低低的叹息:“你就算了。你本来就喜欢耍我。”
“……我没耍你。”Asher别开目光,“我只是遵守婚介的基本职业道德:帮客户保密。而且我劝过姜然序不要招惹直男了,招惹直男一定会倒霉,但他很坚持。”
“跟你们搅合纯属浪费时间。这活我接不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律师拎起大衣,提前离席。宣告第一次离婚调解会彻底失败。
Asher用力搓了把眼睑,随即起身:“没关系,我出去看看。你们继续。”
——
姜然序认为,孟惟深也有不太笨的时候。对方给的电子表确实束缚住他的行动,姜然序不敢再贸然靠近什刹海,以免孟惟深通过定位摸索到他噩梦的源头。
离开酒吧,姜然序选择回家。回到他和孟惟深过往的家。
到傍晚时分,姜然序在手机中查找关联账号的设备位置。果然,他那只扣在孟惟深腕间的电子表,位置正不断向他靠近。
姜然序早有准备,他翻出私藏已久的威士忌。700毫升,40%酒精度,一瓶灌下必然醉倒。
就算在他极度沉迷酒精的那几年,他也不会蠢到随便把自己搞得烂醉。但他要向孟惟深证明自己糟糕透顶,根本不值得对方浪费时间。喝就喝了。
他确信自己是个混蛋。他在跟孟惟深玩俄罗斯轮盘,他一次次扣动板机,试探哪次能击碎孟惟深对他的滤镜,对方口中的“爱”又能活到哪一刻。
枪管中的子弹迟早上膛……等到枪响那刻,他或许会比孟惟深更为崩溃。
可他仍在继续开枪。
他从没见过幸福的婚姻,自己也没办法经营一段健康的感情,他根本不具备这种能力。如今他只剩一个念头,假如一段关系已经变质,与其重蹈他父母的老路,互相怨恨、互相折磨到死,还不如及时斩断分离。
孟惟深比他想象中速度更快。对方没有事先敲门征求他的意见,直接输入密码开锁。
瓶内晃荡着只剩个底的酒水,最后五六只冰块表皮刚开始融化,电影放到决战前夕的道别场景。
对方比他抢先一步夺过玻璃瓶,代他饮尽剩余的酒水,没混冰块,呛得连连咳嗽。
姜然序意志尚存,恍惚中,孟惟深抱住了他的肩膀。对方身上熟悉的气味穿过酒精的包围,抵达他的鼻尖。
“别喝了。酒精对你不好。”
一句笨拙的劝告。
“剩下的都被你喝完了。”姜然序倒悬酒瓶,最后一滴酒水顺着玻璃瓶壁淌在孟惟深的手背,“哪儿还有能喝的,你倒是拿给我。”
对方有些无措:“姜然序,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我一直都这样。”
他又一次扣动扳机。
孟惟深被子弹击中了,缓缓收回手臂,起身离开他。
姜然序重新合上眼,四周陷入绝望的黑暗。
耳边不断传来收拾衣物的窸窣声,和搬动行李箱的轰隆声,将他的睡意搅得稀乱。一旦醒着,姜然序就要胡思乱想,他猜想孟惟深今天是来收拾剩下的行李,准备正式搬出去住。
姜然序在混沌中呢喃,仿佛说的是一句梦话:“孟惟深,你要搬家了吗。”
“是的,搬回家。”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从朝阳搬回这里。”
“为什么?”
“我得盯着你,不能给你机会再逃跑。”
姜然序终于抬起眼皮。酒精已然摧毁他的视网膜,他用力揉了揉眼睛,视线才渐渐对焦。
蜜蜂孟惟深重新上线。对方正往屋里一箱箱运行李,将几个月前被他腾空出来的个人物件,一股脑地塞回原位。
姜然序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强硬:“不行。哪有分手了还住一起的?”
“为什么不行?”孟惟深似乎早就编好了由头,理直气壮地占领他的屋子,“再说了,我公司附近的房租太贵了,我交不起,也只能住你这里。按照小区里次卧出租的市场价,我一个月给你付两千三百块。”
“我没说同意你继续住。”
“你不同意,干嘛不换门锁密码?”
每当他把孟惟深当傻瓜,他就会输得很惨……姜然序彻底哑然。
孟惟深继续道:“再说了,分手是你单方面提的,我也没同意。”
“孟惟深你喝多了吧。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个混蛋,我们结婚都是因为我的刻意安排,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缘分可言。就像……就像你那位姓诸葛的前领导骗他的初恋情人一样。”
“你太高估自己了。想跟我前领导站一块,你还差得远呢。”孟惟深冷哼道,“你能骗我结婚,还能骗我喜欢上你吗。你没那个能耐。”
姜然序最后一次扣动扳机:“你不要把感情理解为等价交换。我爱你,你不需要爱我。”
可孟惟深轻易躲过去了。
孟惟深懒得浪费时间跟他争辩,转而刺他:“姜然序,上次来的那位女士,她是你妈妈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李律说,你要求我搬出去,一定是在躲着谁。”
“别听律师的话了,他满脑子只有钱钱钱。”
“我其实在想,你要跟我分开,还叫我搬出去,是害怕我再遇到你妈妈吗?”孟惟深继续问下去,“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家里的事情,宁愿跟我提分手?”
孟惟深目光灼热,姜然序心脏倒悬起来,再度体会要融化的滋味。
一旦提起有关他父母的任何消息,姜然序便要涌起本能的排斥,酒水刺得胃里阵阵翻涌。他陡然起身,跌去卫生间呕吐。
刺鼻的酒精气息充斥几平米的狭窄空间。孟惟深仍执着地跟在他身后,安抚他的脊背,直到他吐空胃中的残骸,呕吐将将停歇。
关于呕吐物的恐怖念想依然回荡在他的脑海,他死都不愿意污染卧室的任何一块角落。孟惟深只好把他架回客厅,安顿在沙发上。
胃里空荡荡地抽痛着,姜然序整个人对折起来,蜷成一团。电影已经播到片尾曲,他耳边嗡鸣,像条被鱼钩贯穿身体的鱼,在绝望中等待死亡。
他们是怎么闹到到这个地步的?倘若在以前,他光是想到被孟惟深撞见他醉后呕吐,恐怕连跳楼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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