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惟深又笑:“愣着干嘛。走吧,我们去看灯会。”
眼下是夜间八点半。要赶去灯会的现场,已经来不及了。
姜然序领着对方走去另一个目的地:街对面的绿地公园。
北京市政一向舍得烧钱,一到过年,行道树就打扮得花枝招展。行道树以落叶林居多,寒风已清扫干净叶片,剩下几笔劲瘦的枯枝,天生适合当作灯饰的背板。树干缠绕上灯带,树梢挂上灯球,将公园的鹅卵石小径照得透亮。
姜然序认为,看亮灯的行道树也不能算欺诈:“看吧,灯会。”
就是灯的形状单调了些,只有球形和星形。在他的记忆里,应该要有兔子形状的卡通灯,毛笔字写唐诗的仿古灯,莲花形状的河灯。
不过敷衍孟惟深已经足够了。对方蹬着鹅卵石路,快步往公园深处蹦去。
一棵苍老的巨树,毫无征兆地阻拦在前路。树干恐怕有数十米之高,彩灯刚刚攀上最底层的树梢,无数针形的叶子,在橙黄的光下呈现出苍翠的绿。树干主体仍隐蔽在庄严的黑纱中,唯有寒风呼啸而过时,会哼出沙哑的吟唱。
帝都的古树,是历史往泥土里抛出的铁锚。即便海枯石烂,锚依然还在。
姜然序研究起树下的介绍牌,原来古树已有上千年的岁数,曾承担过民间祭祀的职责。
稍不留神,孟惟深已自顾自绕着古树转悠了一圈,又稀里糊涂地绕回来,正撞上他的后背。
姜然序没能防备,稍稍打了个踉跄,孟惟深忽而从身后抱住他,整个上身覆盖住他的脊背。
仿佛有团酒精点燃了脊背,传导来滚烫而熏然的触感。
孟惟深没头没脑地呢喃:“你身上很冷,姜然序。”
“废话,我晚上等了你两个多小时。”
姜然序想把孟惟深甩开,然而醉酒后的孟惟深比牛皮糖还难缠。他只好僵硬地转过身去,试图把孟惟深的肩膀撑直了,对方却顺势勾住他的脖颈,用沾染着烈酒气息的双唇摸索他的鼻梁。
最终落在唇间的,是一团柔软而湿润的东西,仿佛趋近融化的酒心巧克力,浓郁的酒香在唇齿间爆裂。但他依然能识别出孟惟深领口间的气味,说不好究竟是什么气味,皂角?薄荷?露水?他只知是干净的气味。
亲吻突兀地诞生了,也突兀地结束了。姜然序当即侧头躲过去,伸手捂住对方的下半张脸。掌纹间翕张着潮热的痒动,是孟惟深的嘴唇贴上了他的掌心。
孟惟深抬起茫然的眼睛。树影、光斑、寒风,都簌簌落在面上,“怎么了?”
“孟惟深,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
“……你能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姜然序胸口里冒起没有火苗的闷火。他确实想象过很多次和孟惟深亲吻的场景,再进一步的当然也有过。但绝不是现在。
根据他的计划,第一次亲吻应该发生在精心准备的约会之后,必须走完整套流程:先吃晚餐,可以喝一些果酒;然后去看人艺话剧,或者电影节展览的老片;结束后他送对方回家,临别之际,才自然而然升华到亲吻。
而冒失又混乱的醉鬼吻,简直毁坏了第一次亲吻的意义。
孟惟深却回答得认真:“你是男的,我得先跟你试试。这是你说过的,让我试试能不能接受男人。”
心虚抽走了怒火下的柴薪。姜然序沉默片刻,终于拽起对方半边胳膊:“你喝太多了,我送你回去。”
孟惟深有段时间没吭声,低垂着脑袋,任凭他牵引着走向公园的出口。
直到两人压上马路牙子,孟惟深又不知唤醒了哪处功能,甩开他,迈大步,冲向街旁驻停的网约车。
在孟惟深钻进后座那刻,姜然序及时卡住车门,心跳还维持着狂热的节奏:“你去哪?干什么去?”
“你也上车啊。”孟惟深很贴心地往里挪腿,给他让出靠外的座位。
“……你先说你到底要去哪。”姜然序死卡着车门,和车轮一起伫立在原地。
司机倒是热心,代替孟惟深答道:“他选的目的地是海淀区婚姻登记处哦。”
“没错,去领证。”孟惟深做梦似的,连连点头,“你怎么还不上车?”
姜然序感觉头要炸了。趁对方意志混沌,他不再收敛脾气:“孟惟深你疯了吧,什么领证,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明早也没戏,你有提前预约吗?再说了,你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明早醒来一定后悔!”
孟惟深愣愣地扣着皮革垫,丝毫没理解他的顾虑:“为什么?这也是你说过的,叫我去领一个真实的结婚证。你为什么不去?”
姜然序比对方先一步后悔了。
他给孟惟深的建议当然充斥着私心,但私心必须包装得体面,否则就只会让人恶心了。
就像亲吻一样,恋爱也应该遵守他计划好的流程:先假意配合对方契约婚姻,两人在朝夕相处中感情萌发,他再引导孟惟深向他真情告白,他假装非常惊喜地点头同意。
可孟惟深总是扰乱他的计划,导致他即将面临坏结局二:和直男发生一夜/情,明早被惊醒的直男全平台拉黑。
第20章 相亲有风险结婚需谨慎
纯白的无影灯,倾斜的姿势,穿白大褂的姜然序。
孟惟深猜想自己在看牙,连忙做好张嘴的准备。姜然序也倾斜下身体,几乎与他保持平行。他伸手勾住姜然序的脖颈,对方再次倾斜下来,两条直线相交了。
可灯照得太亮了,一切都淡去颜色,模糊轮廓,视线中只剩下茫茫的白。孟惟深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拥抱?接吻?还是……?
这个想法如同惊雷般劈过他的脑海,炸开一阵刺痛。手表的震响代替闹钟,他终于抬起沉重的眼皮。
依然纯白的吊顶,纯白的墙体,纯白的被褥,在宿醉的瞳仁里轻微晃悠。孟惟深再次眯起眼睛,直到瞳仁慢慢适应光线,总算看清楚四周的布局。
他身处一间陌生的酒店客房,外套和毛衣齐整叠放在床头柜上,旁边留有喝剩的电解质水。可他大脑中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KTV包厢,至于从KTV到酒店中间的经历……在他脑海中没能留下半点残骸。
孟惟深浑浑噩噩地起身,正要去浴室清洗掉头脑里混沌的废料,却惊觉屋内还有第二个人——
是姜然序。
对方倚在床角的位置,头枕着手臂,用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休憩。衣衫也有些散乱,大衣披在肩头,内里的衬衣开了几颗扣子。
脑海中再度炸开一道惊雷。可不论如何狂轰滥炸,记忆依然保持着空白。
唯一的可能是,他的chun//梦其实不是梦境,而是大脑中缺失的那段真实记忆。
姜然序似乎睡得很浅。孟惟深刚刚沾地,对方便在窸窣声中醒来,抬眼看他,面色和语气都很平常:
“醒了?你昨晚聚会喝太多了,今天可能会头晕。去冲个澡吧,感觉会好些。”
两人相交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卡壳般反复放映。表盘持续播报着心率过速的震动,孟惟深窘迫得要命,就当自己在做淋浴前的必要准备,故作镇定地摘了手表。
可另一处反应更难遮掩,即便他费力往下拽着衣摆,还是隐约显现出充血的轮廓。
他迫切想要把自己锁进浴室,姜然序偏偏不放他走,又交代道:“记得拿洗漱包,我挂在浴室的门锁上了。”
孟惟深本想拿完就跑,而过于敦实的分量勾走他的注意力。他粗略翻找一通,发觉里边的行头过全,一次性浴巾,洗漱牙具,旅行装洗发水和香波,应有尽有。
他迟疑片刻,抛出一个很笨的问题:“这是你自己备的吗?上边都没有酒店的logo。”
姜然序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酒店的东西太脏了,没法用,你看多少人谎称自己得病是因为用了酒店的毛巾。当然了,其中大多数都是打掩护的借口。”
“……床单被罩也是一次性的?”
姜然序顿了顿,似乎察觉到有何不对,转而温柔规劝他:“去洗澡吧。洗干净一点儿,大不了续一个小时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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