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停的原因是他暂时没编好后续。
有钱人能有什么心理创伤?有钱人总不用承受父亲生意失败后的高压气氛,随时担忧劈头砸来的家具;也不用和整条胡同共享公共浴室,冬天头发里凝满冰碴子,再跑二百米回家。缺钱当然比缺爱恐怖多了。
孟惟深也表现出超高的情商,不再过问有钱人复杂的家庭情况,转而将他搂紧了些。
地铁晃悠了近一个小时,才从西二环抵达北五环。
已近傍晚,街边的光线反而比白日更为充足。行道树绑的霓虹亮起来,小区铁门挂的灯笼亮起来,居民楼窗台的晚灯也亮起来。节日的暖光极具渲染力,寒风抽身而过,也沾上了几分暖意。
两人循着暖光,从地铁口走向住处。临近居民区,空气里渐渐填满年夜饭的气味,熏酱,蒸煮,黄焖,爆炒,白灼……就算见不到实物,也能想象到菜式,想象总能和童年记忆重叠起来。
孟惟深提出要请姜然序吃年夜饭。姜然序刚经历宿醉的难耐感,其实对吃食兴致不高,架不住对方的盛情邀请,也跟着进了最近的涮肉店。
但孟惟深很快领悟到,要当西服精英男,就要抛却人世间的爱恨情仇,以及铜锅涮肉。
蒸腾的荤腥味儿里,孟惟深先卸下了大衣,正犹豫要不要脱西服,送肉片的大姨飞驰而过,他只感觉身侧一凉,袖口就沾上了点点血水。
孟惟深干脆把西服和领带全脱了,统统存在木篓里防止串味。身上只剩一件打底的衬衣,又开了两颗扣子,总算全身心都松懈下来。
铜锅底下烧了新炭,赤红的火苗尚且束缚在黑碳里,未烧到沸点。锅里的小气泡沉在水底,水面的干香菇和红枣片悠然漂浮着。
等待开锅的间隙,他们拿了两只热露露代替酒水。
孟惟深跟姜然序碰杯:“姜医生,祝你早日当上门诊部主任。”
“低声些,不要被我们谭主任听到了。”姜然序戏谑道,“你的祝福太超前了。我还能说什么,祝你早日喜结良缘,美满完成人生大事?”
“算了吧,你还是祝我今年不要被裁员吧。我根本没做好结婚的准备,我其实不该去相亲,今天我已经和闫姐交代得很明白了。”
姜然序一只手撑着下巴,似乎在细细打量他,“结婚确实需要好好准备,不用太过着急。你为什么不先尝试谈恋爱呢?结婚是恋爱循序渐进的结果。”
“恋爱不需要做准备吗?”
“恋爱只需要一种瞬间的感觉。”
“什么瞬间?”
“很多种瞬间。就比如,手表警报心率过速的瞬间。”姜然序说。
孟惟深愣愣地看向租来的机械表,擦了擦表盘上凝结的白雾,玻璃盘里的指针即将走到夜间八点。
他决定明天就换回电子手表。
春晚开场,柜台上的液晶电视离他们有段距离,只能看见一团番茄炒鸡蛋在屏幕上晃悠。歌声话语声传来,也只剩一串模糊的杂音。
看节目不如吃肉。肉片切得极薄,在沸腾的白水里涮过几道,待红肉色褪去,肉片略微卷边,就可以吃了。白水锅底没有多余的调味料,将肉片的鲜味保存得很好。
两人拿春晚当背景音,吃了最漫长的一次年夜饭。待到店铺准备收桌打烊,方才收拢筷子。
孟惟深送姜然序到了楼下,寻思自己还能赶上地铁末班车,姜然序却凑近而来,往他大衣口袋里放了张薄薄的卡片。
孟惟深茫然地摸到卡片,研究起卡面的LOGO,发觉这其实是对方车的卡片钥匙。
“你今天没有喝酒,可以开我的车回去。”
“谢谢,我会尽快还给你。”
姜然序忽而握住了他的手腕,牵引他将卡片钥匙收回口袋里。直到他松开卡片,对方仍然没有放手。
姜然序突兀地问:“孟惟深,你难道很害怕欠我的吗?”
孟惟深听见自己心房颤动的声音,他下意识回答:“我没有。”
“很好,那就不用着急还我了。”
姜然序放开了他的手腕。
第14章 姜太公钓鱼
跨年夜里,姜然序考虑过要开瓶好酒,庆祝今天取得的重大进展。但转念一想,孟惟深只是拒绝了相亲对象中的一个,两人之间还是模模糊糊的老样子,也算不上有什么进展。
不知是他除夕前一天喝得太狠,还是年前的病一直没好全,明明睡前克制了喝酒的念头,却又在上腹的绞痛中清醒过来。
姜然序浑浑噩噩地摸索到盥洗台,拧开水流,把胃袋翻过来呕吐。
酸苦的气息在胃里点了团明火,从脏器灼烧到咽喉。呕出去腐蚀的胃液,留下剧烈的灼痛。
胃液里还混杂着没消化干净的食物,尽管流水很快冲净了秽物,仍勾起许多恶心的念头。
强迫念头一旦产生,姜然序便要沦为它的奴隶。他不受控制地开始清理整间房间,确保每个角落都不会留下呕吐物的微分子,然后就是冲澡,直到耗光热水器的库存。
天色蒙蒙亮起,姜然序终于在极度困倦中停下来,刚倚上床沿,就陷入沉沉的睡眠。
姜然序到午后才醒,胃里的恶心欲依然未消,反而越发难耐了。上腹似乎仍攥着团横冲直撞的明火,已将胃壁烧了个窟窿,疼痛放肆跳动着。
他又吐过一次,这次胃里只剩一点可怜的胃液,倒是不算脏。但头脑跟灌了铅似的沉,又凿墙似的头疼,他在盥洗台前弓着上身,用力压了压太阳穴,等待一阵耳鸣过去,方才能直起身了。
姜然序意识到自己在发烧,于是找出上次吃剩的退烧药,准备抠两颗吞了。又想起空腹吃药的一串副作用,连忙把昨天在涮肉店打包的面片和生菜扔锅里煮了,加两勺盐一勺酱油,当作大年初一的午饭。
素面碗刚盛上桌,玄关处的监控屏忽而亮起,响起公式化的呼叫铃声。
楼道口的监控画面里,竟出现了孟惟深的脸。
姜然序心下一惊。对方又按了第二次铃声,他才确定自己不是病出幻觉了,正迟疑要不要解锁门禁,对方已跟随其他住户一起进了楼道口。
怪毛病作祟,姜然序滋生了极端的领地意识,不能接受家里出现任何外人。
“家”应当是一尘不染的净土,是完全的私人空间,让他得以全身心的松懈。任何外人的到来,都可能残留病菌、尘土和皮屑,他不能忍受这些污染物在家中扩散开来。
他曾经短暂交往过的前任,同样干过突然登门的事儿,不过目的是为了查岗。
一通哐哐砸门过后,他只打开一丝门缝,探出酒精喷雾,往对方手上喷洒数次。
姜然序问:“除开门板,你刚才还摸哪儿了?自己喷一遍。”
前任搓掉手背上的酒精,在门外骂起来:“姜然序你疯了吧!你这么讲究,我真怕你做之前要戴三层套,做完了家伙事还得泡酒精里消毒!”
“你的建议挺好的。”姜然序平静道,“消完毒了吗?有事就在走道里说吧,不要踩到门槛。你的鞋也很脏。”
实际上,他前任无需担心遥远的上/床问题。他连最简单的肢体接触都感觉毛骨悚然,在他眼里人人都是恐怖的病菌携带体,无论富贵还是贫穷,美丽还是丑陋,谁也不例外。
……但对方当然不能理解他的怪毛病,宁愿坚信他是在家里私藏了小三。
经此劫难,姜然序认定自己根本不适合进入亲密关系。干脆回归单身,也做好了一辈子单身的准备。
至于孟惟深,其实算一个意外。
——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来者很有礼貌,有规律地敲三下门,便会停顿阵子,没有等到回音,再继续敲三下门。
姜然序决定做一个试验。
他将玄关处的酒精喷雾收进口袋,再拧开门锁。
“祝你新年快乐,姜医生。”
孟惟深今天穿得休闲,套了件宽松的以太蓝冲锋衣,牛仔裤包裹的双腿显得格外直溜。头发也没上胶,刚被冷风作践过,有几绺卷成了圈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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