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太坏了,早就想好了还故意问我。”孟惟深用小腿轻轻踢他,“你给它起了名字,就得一直养它了。”
等领养出去再改名也没关系……姜然序在心底捏了个拙劣的借口,终究没说出口来。
——
借孟惟深之口,姜然序向母亲传递了老房重新装修的意见。房间里的一切杂物可以应丢尽丢,后续方便以旧换新。
于是乎清洁团队在他家足足忙活三天,运出数团半人高的黑色垃圾袋,垃圾、废品、烂家电自不必说,甚至连二楼生锈的挡板也帮忙拆卸掉了。
到验收成果那天,屋子里空如一只新叠好的四方礼盒。光照从门窗倾泻进去,轻易找寻到栖息的角落。
姜然序立在屋子的正中间,光照烘得他脊背发烫。
他四顾望去,在屋内找寻着童年生活的痕迹,并无收获。那么,他噩梦中的恐慌、污秽和混沌,都去哪儿了?都从根源上清理干净了吗?
轻松,姜然序渐渐理解了这个词。
这段时间关萍暂住在百米外的教友家里,有时会回来盯工。听清洁团队说,关萍虽没阻拦,但莫名流了几滴眼泪。在她的执意下,屋子里留下了一箱子老旧物件。
老相册,用于存放她父母的老照片。最后一页的照片拍摄于1989年,那年她和姜绍刚结婚。
二手浪琴手表,她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奢侈品。指针早些年罢工了,送去钟表行能否修好是个未知数。
劳动模范奖章,厂里三八妇女节评选的女职工荣誉。
贝壳灯罩的全铜台灯,姜绍去上海给她带的新婚礼物,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卖好几百块。沪币不愧为沪币。
姜然序的初中和高中毕业班合影,小学的已经弄丢了。姜然序在照片的最后一排角落找到了自己,瘦削,也不笑,像一块阴森的霉菌。他是从这间屋子生出的霉菌。
关萍说,她记得那盏台灯亮光的时候很漂亮,她特意留下来,让姜然序带回去。
姜然序本欲拒绝,可身处这间温暖且舒适的小屋中,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是夜,姜然序给台灯换上新灯泡,插上电板,台灯也颤颤巍巍地亮起来了。
贝壳灯罩一块块都刷上了墨绿色彩漆,原本没什么特别,直到亮灯那刻才发挥十成的美感——光线透过灯罩,绿色光斑洒向卧室,落下一整片波光粼粼的湖水。
他将光照的方向拧向孟惟深。孟惟深的脸颊浸入这片盈盈的湖水,随波光摇曳,眼睛微微眯起来。
姜然序说:“来吧,今天的检查时间到了。”
孟惟深伸出右手,由他握住,每只手指都挨个检查。
“你的伤口恢复得不错,明天记得来复查。”
“好的,谢谢姜医生。”
“你整天就幻想医生吧。下次我应该拿一套白大褂回家,你那晚上还要不要睡觉了。”
姜然序嗤笑着,嘴唇落在孟惟深的手背,又一路往上,亲吻对方颈间滚烫的动脉。猛烈跳动的脉搏令他唇齿发痒,只要他稍稍用力,就可以尝到鲜血的滋味。
孟惟深轻哼了声,“我没有。”
姜然序无情拆穿对方:“你都起反应了,还想狡辩。”
“好吧好吧,你说得对。我喜欢医生,但只喜欢姓姜的。”
“你喜欢我,就因为你喜欢医生?”
孟惟深似乎已急不可耐,想以接吻敷衍他,然后赶紧进入正题。姜然序非要逼问对方,掐着孟惟深的两条胳膊,迫使对方在他身前坐端正了。
孟惟深只好端正态度:“我喜欢你的所有。”
“就算我骗过你?”
“你不准把自己想象得很坏。你是专业又负责的医生,这难道也是你编出来的吗?”
“其实……”
“我不管,反正我一直都这样想。”
姜然序遂投降了。孟惟深总能认真说出让人羞耻的实话,这简直是一种另类的社交天赋。
他们一直开着那盏贝壳灯。姜然序借着光亮,将孟惟深浑身上下探索了个遍。他又有了新发现:
孟惟深为表现叛逆而打的耳洞没上钉子,穿刺处已基本愈合,留下浅浅的凹陷。
孟惟深肩背后有一道细小的伤疤,对方说小时候他爸爸没抱稳,他哐当砸地上了。
孟惟深小腹间的血管在末端分叉,隐入肌理,透出极淡的青色。
结束了,他们仍静静躺在原处,任由温暖的湖水流淌过去。半夜又落下小雪,雪点簌簌扣动卧室的窗子。
孟惟深挪去窗前观雪,呼吸在玻璃间留下一层白雾。
在他们结婚以前,姜然序一直很期待发生极端天气。雷雨,大雪,沙尘暴,什么都好。在类似末日降临的时刻,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请孟惟深搭便车,送对方回家。
可惜受害者本人毫不知情。孟惟深望着雪花:“明天,我们的婚前协议就到期了。”
“明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姜然序纠正道,“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孟惟深掰着指头数数:“上午跟部门开庆祝会,庆祝产品顺利交付。下午去4S店提车,花掉我的绩效奖金,以后再也不用打车上班了。最重要的是,晚上跟你待在一起。”
“就只是待在一起吗,你没想去哪玩儿,吃什么?”
“你肯定早就想好了,还来故意问我。”孟惟深如今太过了解他,连他的坏心思也猜得清清楚楚,“我随你安排。”
姜然序笑了:“好。以后每一年你都随我安排就是了。”
孟惟深还有一点不知情。姜然序已经创建名为“纪念日”的思维导图,快要安排到十年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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