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惟深刚咬到一口裹芝士的牛肉,咀嚼动作停顿下来,锁起的眉头似乎代表在思索,但明显曲解了他的意图:“姜医生,你怎么跟我妈一样着急了,我这不是还没下定决心要相亲吗?”
“你可以提前了解信息。”
“年后再说吧。年前肯定抽不出空闲,组里的工作实在太多了,还要准备年终述职报告。”孟惟深抄起手机,屏幕上的未读信息提示在他眼前一晃,“你看,产品经理又在催我紧急开会,要求对齐一下前期需求。我怀疑产品需求又要变,他们干得出这种傻x事儿。”
姜然序只好就此作罢,他颇有大局意识地表态:“没关系,你提前回去吧,我自己能找到路。”
“那我先回公司。账单我已经结了,你不用管。”
孟惟深把剩下小半边的汉堡整个塞嘴里了,没来得及吞咽,先挂着肩包离开了座椅。
姜然序仿佛在孟惟深身上安了追踪器,目光追随对方穿过一排暖黄色的木质桌椅。推开店门的瞬间,寒风将孟惟深的头发和肩包刮得立了起来,对方走过玻璃墙的步伐慢了许多,渐渐融进枯木和钢筋建筑构成的灰色城市里。
等待孟惟深消失在最右一扇玻璃墙后头,姜然序将已编辑好的短信发送出去:
年后就有空了?那你抽空来医院找我,我们可以开始制定正畸方案。
姜然序思索片刻,在聊天框里补充:
我需要先看看你的情况,费用暂不确定,你不用着急付钱。
孟惟深很快回复了一个热泪盈眶的卡通小狗。
假如姜然序严格遵守门诊管理规定,给客户建立详尽的回访台账,孟惟深在里边的备注肯定是“钱多,事少,沟通略困难,但好骗”。只需他旁敲侧击几句,孟惟深就该自愿购入隐适美正畸大礼包了。
可他的目的不是要推销隐适美,而是要推销他自己,事态就变得棘手起来。
第4章 不要上班的人真多啊
没有午睡的工作日下午,牛马们往往都困得半死不活。如果昨晚熬夜扒拉手机,午饭摄入过多碳水,会上遭遇催眠实力堪比高数老教授的产品经理,更是形势严峻。
孟惟深集结上述全部不利因素,会议刚开始半个小时,眼皮就跟吊了铅坨子似的沉。
产品经理PPT上的竞品调研和需求分析号称已经更新到V7版本,乍一看和V1版本也没什么区别。他再想细究,眼前的微软雅黑体文字已糊成一团,汇入PPT的蓝色图形框里,成为意义不明的水波。
在他额头碰到桌面之前,邝葭拿胳膊肘狠狠捅了他:“这个模块的前期分歧比较大,大家先各自讨论吧。Wesley,你带实习生下楼去买个咖啡。Mia,你跟着去,记得在群里统计一下大家的需求。”
孟惟深总算醒了醒神,脑子里还没能翻找出Mia的面貌,邝葭身边那名穿黑卫衣的女孩便和他一同站了起来。
孟惟深属实脸盲,他钻研着女孩大得出奇的眼睛,才想起对方是邝葭面试的实习生,他也陪着一起去面了。
彩色简历稀里哗啦地筛选过一通,青春小脸蛋子也流水席式地见过一轮,最终幸存Mia和一名THU硕士校友。
他们在这两位之间举棋不定,最终邝葭拍板:“我们研发组的工位区本来就臭烘烘的,不能再招男的了!就要这个女生了,她叫什么,柯觅?”
虽说淘汰THU硕士的本质原因是邝葭歧视双非本科,但事实证明招女生没错。首先柯觅本人很注意卫生,其次因为她的到来,组里部分男同事就有点蠢动,洗澡频率从五天一次变更为两天一次。研发组的整体文明卫生水平都有所提升。
两人一块进了电梯,柯觅朝他扬起脸来,满耳朵的金属钉都晃着碎光,“惟神,你怎么一直看我呢?证明肯定把我忘干净了。”
“我没忘。而且你一定要这样叫我吗?听起来太怪了。”听起来像回到了高中奥数班,班里臭烘烘的男同学最爱互称x神。原来臭烘烘的记忆早早就萦绕着他了。
“产品组的都这样叫你。”
“他们要找你干活才会嘴甜,你得警惕来自产品组的一切糖衣炮弹。”
新人柯觅学到了职场潜规则第一课,对他连连点头,表示我推活你放心。
对于咖啡品牌而言,现今的大厂总部如同旧时的徐州,乃兵家必争之地。公司百米内就开了足足七家连锁咖啡店,从窜稀神器瑞幸,到送礼首选星巴克,怎样都有得挑。
孟惟深挨过几刀冬季的寒风,就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咖啡反而可有可无了。他随口询问起进度:“Mia,统计得怎么样了,买哪家?我倾向于喝皮爷。”
柯觅抠着手机:“没统计,干嘛给自己找事呢。我们就给老大捎杯风味好的,其他组六个人买三杯冰美式,三杯热拿铁,让他们自己分去吧。”
孟惟深头脑稍稍短路,他承认这位实习生有几分打工天赋,“我同意。”
“对了,公司报销太麻烦了,我又还是穷鬼大学生,所以你付钱哦惟神。”
“……放心吧,我请客,你帮我拎上去就是了。”
皮爷的卖点其实是马克杯拉花,塑料杯外带的口感要差好几个档次。但孟惟深总结的研发理念,就是永远别想让客户遵守你的研发理念。所以他们就要用塑料杯外带咖啡。
“Mia,还剩多少杯没做完?”
“五杯。”柯觅清点一番桌上的咖啡袋,“不对吧,已经拿到五杯了,我们只有九个人开会,多出来一杯是怎么回事?”
“多一杯就对了。”孟惟深拎起两杯一模一样的芝士分子澳白,先撬开了其中一杯的封口,“你在店里继续等咖啡,我马上回来。”
——
孟惟深决定给姜然序带一杯咖啡。
为了掩饰他中午的蠢问题,为了弥补对方耽搁的午休,为了感谢对方让他插队做矫正。或者仅仅顺从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门诊前台光扫他一眼,便猜到他的来意:“您找姜医生?他今天下午有别的安排了,不出诊。”
“我不找他看牙,只是来送点东西。他在医院吗?”
“在呢,您一直往里走,走到活动室就能找到他了。不过,今天的活动可能不太适合您的年龄。”
前台抿起某种微妙的笑意,代表着“我就知道”的意思。这种笑意他也经常在倪姐脸上见到,令他很想问问对方到底知道什么了。
孟惟深摸索过去,远远竟听见了孩子的笑声,脆得像切新鲜苹果的声响。
这可真是难得,踏进口腔门诊的孩子往往都哭得很惨。孟惟深的好奇心牢牢上钩了,他快步往活动室走去,一只超大号的芽芽立牌就在走廊外迎接他,证明他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孟惟深抵达走廊尽头,果然见到一角装饰明亮的房间,玻璃窗上贴满了卡通简笔画,窗沿边还趴着一排芽芽毛绒玩具。甚至连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都消失了,簇拥上鼻尖的是甜嗖嗖的水果味。
孟惟深弯下腰去,凑近窗沿边的毛绒芽芽们,发现每个长得都不一样,穿怪兽服的,戴钢牙套的,被紫色病菌感染的……唯独没见到姜然序给他的医生芽芽。
不过,想见医生不需要求助于毛绒玩具,抬头就行了。
姜然序就坐在幕布边上,穿着挺休闲,白大褂敞开来,给来宾讲解儿童圆弧刷牙法。活动室没做隔音,孟惟深用胳膊肘撑在窗沿边,托起半边腮帮子,同样听得入迷。两腮再度开始沐浴圣光似地发烫。
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来骚扰姜然序,他其实是在对方身上寻找另一种生活。一种更有意义的生活。尽管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定义生活的意义。
讲解结束,助手挑了几名孩子上台,姜然序开始挨个帮助他们矫正刷牙姿势。
孟惟深总算注意到里边十来对陪同听课的年轻父母。男人们派头平平,有些也看起来臭烘烘的;但女人们耳颈腕成对的首饰,鳄鱼皮纹路的提包,医美痕迹明显的紧致肌肤,无不彰显出宽裕的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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