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想让您为难,我总觉得这样不好。”
“没关系,我和诸葛见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糍粑停在花坛边,嗅闻一簇白色月季,文教授也悠然停下脚步,“反正我问心无愧。正好我也好奇,这些年他变成什么鬼样子了。”
最近姜然序也在五道口参与课题研究,他们约好结束后一同回去。孟惟深带狗走去东南边的主校门,心头照样堵得慌。
他厌恶与公司两位老校友为伍,也曾想尽各种办法推脱这份媒婆工作。即便文教授答应了,他也明知对方是为他的前程着想,实际算不上有多情愿。况且,他没什么能为文教授做的。双方付出不对等,他就要背负上沉重的心理压力。
等待之余,孟惟深甚至刷起爱马仕狗项圈,又觉得不太妥当。文教授常年短发运动服,身上从没出现过奢侈品logo,必然对爱马仕不感冒。
姜然序车停在路旁,孟惟深仍在小地瓜软件里浮沉,搜索“适合送给导师的礼物”,但摸不着头绪。他的目光黏在手机屏幕,单手拉开后座车门,正打算把狗塞进去,姜然序及时从驾驶座探来一只手臂,递过一包湿纸巾。
姜然序温柔道:“你先给秦始皇擦脚,它身上沾着脏东西会很难受的。”
孟惟深总算回过神来。
他连忙拽住牵引绳,将秦始皇抱在怀中擦脚。秦始皇的四只爪子悬浮在车厢外,戏也格外充足,扯着嗓门哇哇大叫,宛如要被拉去下油锅。
孟惟深没有心软,在噪音中有条不紊地推进狗爪清洁工程。两人同居期间,他已隐约察觉姜然序的卫生标准极高,甚至称得上有些怪癖——莫非是出于医生的职业习惯?他不知道,但他最好少制造些细菌和灰尘。
四只黑黢黢的爪子都擦过了,秦始皇刑满释放,当即往椅背上蹦。孟惟深扫了眼灰色的纸巾团,犹豫片刻,重新逮住狗爪,给它套上几乎全新的小皮鞋。
明明文教授家的小博美可以穿鞋逛校园,可秦始皇就不行。它分外讨厌束缚,只要穿鞋就化为迷瞪的醉汉,一会倒退挂挡,一会脚打脑壳。经历数次脱鞋失败,总算萎靡,在后座间缩成一团。
孟惟深转去副驾驶,放任自己瘫在座椅,将胸腔中堆积的闷气长吁出去:
“真讨厌社交啊。”
姜然序没着急启动车辆,反而解了安全带的锁扣,倾身过来抱他。他以为姜然序要亲他,下意识闭眼,对方却只摸了摸他的额发,掌心停在他的额头,肌肤相触的温热感阻绝了空调冷风。
“你定的热带雨林科考团什么时候才能去,我能不能明天就去?”孟惟深疲惫道,“我宁愿去帮森林里的猴儿抓虱子,也不愿意给我领导当媒婆了。当媒婆实在太累了,只有A老师能干。”
“年底才能去,你努力撑到冬天。”姜然序问他,“怎么,今天你导师同意了吗?”
孟惟深僵着脖颈,点了点头。
“既然她都同意了,你也没什么可纠结的了。”
孟惟深烦躁道:“但是,诸葛总喜欢我导,想约她见面不能直说吗?非要故意制造偶遇,还让第三方牵桥搭线。简单的问题都变复杂了。”
对方的笑意很轻,指腹划过他的眼睫、鼻梁、唇角,制造出细细的痒动,“你没在电视上看过动物狩猎吗?只要是聪明的猎手,出击前都会埋伏很久,等待猎物在无意识中主动靠近。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就闹出太大的响动,猎物大概率就要逃跑了。”
“但恋爱又不是狩猎,不应该算计。”只要回想起自己的遭遇,孟惟深就感觉胃里阵阵抽搐,“这老头心眼太多了,让我觉得很恶心。”
“恶心?”
“恶心。”
孟惟深咬紧重音,却发觉对方忽而失了动静。他刚一侧头,就见到那双红彤彤的宠物小鞋子。
不知何时,秦始皇已将两只前腿搭上了姜然序的肩头,湿漉漉的黑鼻头贴上姜然序的脖颈,细细嗅闻着对方的气味。
姜然序已然灵魂出窍,一动不动。孟惟深第一次在别人脸上见到完全空白的表情。
“秦始皇不能这么没礼貌!”
孟惟深赶忙把秦始皇扒拉下去,连人带狗一起从副驾驶滚回后座。为防止此狗再发神经,他抓紧狗的背带,将狗紧紧束缚在了怀中。
姜然序陡然拉开车门,冲出车外,一次性抽出三五张湿纸巾,一遍遍擦拭脖颈处裸露的皮肤。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连秦始皇也渐渐偃旗息鼓,姜然序还在反复擦拭同一处皮肤。
类似这样重复的刻板行为,通常出现在生存空间过于狭窄的笼养动物身上。孟惟深困惑又煎熬,正欲下车查看情况,姜然序主动回到了驾驶位。
孟惟深下意识拽紧了秦始皇的背带,禁止小狗再次靠近对方。
姜然序恐怕没那么喜欢小狗——事实已明摆在孟惟深面前,可他尤为抗拒开口证实,宁愿让猜疑从大化小,从小化无。
他只说:“你的脖子,被你擦破皮了。要处理一下吗?”
“不用了。不是,不是被我擦破的,是被蚊虫叮的。”
“好吧。”
对方拧开一瓶新的矿泉水,一次性灌下半瓶。欲盖弥彰般,重新谈起方才的话题:“你说得对,你领导的确心术挺邪。给他们办事你得多长几个心眼,该录音的时候得录音,就当日后留个证据。”
“我会的。”孟惟深抚摸着秦始皇又短又硬的毛发,“你知道律师给我录音笔了。什么时候找到的?”
孟惟深用的是陈述句。姜然序手中的瓶盖滑到地上,他连忙弯腰去捡:“我不知道,只是随口提的建议。他给你录音笔了?”
——
遛狗不拴绳,等于狗遛人。孟惟深是个文明人,为了诸葛总也破例了。
暑假期间,学生们多半已回家享受短暂的皇帝生活,老图书馆只亮起几盏孤零零的灯。孟惟深仍有几分忐忑,他事先观察一圈周围的动静,确保最近的小胡子们(酷爱假期弯道超车的贱人)也与秦始皇隔着数十米距离,才悄悄松开牵引绳。
一瞬间,秦始皇像颗核弹般爆冲进灌木林,激起沙沙的躁动声响,留下一地树叶残骸。
诸葛总早已蹲守在附近。老头很幸运,稳稳抓住了牵引绳,携秦始皇前来示好。假装惊喜道:“文慧?好久不见了。我这次受邀回母校参加企业家高峰论坛,没想到还能遇到你。”
在孟惟深身边,文教授小声叹了口气,也只好配合对方上演久别重逢的戏码。
诸葛总明知故问:“文慧,这条比格犬是你的狗吗?它真可爱……”
他话音未落,秦始皇开启下一段爆冲。老头毫无防备,随之被狗遛出去老远,没能控制平衡,在花坛旁摔了个四仰八叉。
秦始皇抵达心仪的野生厕所,怡然抬起后腿,浇灌花坛里的月季林。
见到老情人倒霉的样子,文教授倒难得笑了:“它当然不是我的狗了。到这岁数了谁还敢遛比格犬,我又不是闲得慌。”
电灯泡的戏份应该到此结束。孟惟深很是识趣,随便捏了个理由,牵着秦始皇匆忙退场。
他以为任务完成,本想直接回家,林哲思却给他拨来一个微信电话。
“Wesley,他们见上面了吗?”
“见上了。”孟惟深简短汇报。
“很好。诸葛总已经定好了一只金首饰,你帮他去拿。尾款等会儿有人会转到你的工资卡里。”
“金首饰?干嘛用的?”
“送文教授的。你都结婚的人了,不知道约会要给女方准备礼物吗?”林哲思有些不耐烦,“怎么你这都要问?少问几句不会害了你。”
“只是买礼物吗,需要设置这么多道转账?”
他只是出于困惑,林哲思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你想要跑腿费啊?小问题,回头自己跟诸葛总说一声就得了。他不会亏待你。”
“我不想要……”
“好了,就这样。尾款马上转给你,你记得去拿东西,不要私吞。金店地址在XX商场B2层,店员已经在商场门口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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