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惟深没空多想,逃也似地飞去了淋浴间。
早晨会起反应,其实也正常。但他此刻格外慌张,将裤腰连同皮带往下费劲拽去,才摆脱牛仔裤的束缚。花洒拨到冷水档,迎面淋了个透心凉,又磨蹭些功夫,总算解决了障碍。
待他清洗完毕,姜然序已经整理好衣着,递给他一只一次性纸杯,盛满用酒店茶包泡的热茶。寻常如同在接待他看诊。
孟惟深却无法像平日里看诊一样对待姜然序。
他依然头脑发涨,充斥着各种乱糟糟的想法,比如,他发觉姜然序两腮的血管是淡青色的,覆盖着一层薄而美的皮肉,在过足的光照中呈现蝉翼般的半透明状。
他再度慌乱起来:“马上就过十二点了,走吧,去退房。”
“不着急,你先吹干头发。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不用!……我是说,不用麻烦了,我很快就好。”
他烘烤头发之际,两人继续共处一室,但没有对谈。
接着两人一起下楼退房。姜然序帮他拿了房卡,提醒他注意别落下私人用品,孟惟深于是抱稳了那只豪华洗漱包。
对面房间刚好闪现一对连体婴情侣,也要退房。大学生模样,正是情天恨海的年纪,恨不得从口腔到直肠都共用同一套器官。
女孩用微妙的目光扫过他们,向男友抛去加密的笑意。连体婴随即笑作一团。
孟惟深被迫跟在连体婴后方。他怀疑自己得病了,或者昨晚喝得太醉,怎么脸颊一直燥得滚烫,尾椎也阵阵发麻,头重脚轻的,每步都踩在云端。
连体婴先挤上电梯,一分钟也没留给他们,电梯门便死死闭合上了。孟惟深只好重新按键,电子屏显示下趟电梯距离他们还剩十层。
混沌中,孟惟深脱口叫了对方的本名:“姜然序,我们昨晚是不是……”
“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姜然序秒速作答。
发生?能发生什么?又不能发生什么?他只想问昨晚是不是姜然序帮忙付了房费……但他舌头仿佛打结,没能解释明白。
“真的。我昨晚去KTV找你,你已经闭上眼皮了,死活不肯回家,我只好带你来酒店。而且你喝得太醉,我担心你晚上会出事,所以留下陪你。”姜然序的描述中找不出一丝破绽,“放心吧,虽然外面的男同都满脑子黄色废料,但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一直这样洁身自好。”
“……你的意思是,你在我床边守了一晚上?”
姜然序点头,严肃警醒道:“宿醉很危险。我同学在急诊科工作,每到过年就要收很多半夜窒息的病患,都是喝酒喝的。”
慌乱随即催生出愧疚。孟惟深动用起自己社交常识,向姜然序真诚道歉:“对不起,麻烦你了。我一会转你房费。本来应该请你吃午饭,但我和我前领导有约了,今晚怎么样?”
“房费就不用了。”姜然序一向表现得宽容,“如果你晚上有空,我们可以去昨天错过的灯会。”
电梯终于降至他们的楼层,发出叮叮的提示音。
进电梯时空间还算宽裕,两人可以保持礼貌的距离。刚下降一层,门外就涌来一支夕阳红旅游团,热聊的大妈大爷挤占了空间和空气。姜然序顺势将他向里拽去,两人紧贴在电梯的一角。
距离似乎太近了。对方规律的鼻息穿过他的耳骨,化为反复点燃的火机,火苗从他的耳畔灼烧到面颊,滚烫,痒痛。
无任何铺垫,姜然序在他耳边道:“不过,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
孟惟深冒冒失失地回头,撞上对方低垂下去的眉眼。他再迟钝,也从里品出了几分幽怨。
姜然序继续道:“你昨晚说,你要跟我结婚。”
电梯里的时间仿佛按下暂停键,前边外放短视频的大妈都骤然噤声。唯有楼层在寂静中下沉,再下沉。
孟惟深一时没能理解对方到底在说什么,“我说过吗?”
“你全都忘了吗?”
姜然序快速架起手机,屏幕朝向他,开始外放一段手机视频。
视频采用第一视角拍摄,姜然序只出镜一只手臂,孟惟深占据大半镜头,摇摇晃晃地抱着那只手臂往前走。几个通红的大字在他身后进进出出:
北京市海淀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
视频里的孟惟深黏糊又正经,非要把镜头拽进漆黑的登记处大厅:“走嘛,你看都没人排队,多合适。咱们肯定很快就能拿到证了。”
……孟惟深脑内炸开一颗核弹,夷为平地。
太缺德了!这简直就是性骚扰!跟网上乱丢下半身照片的男同有什么区别!跟组里乱摸别人老婆的男同事有什么区别!
在夕阳红们震悚的目光里,孟惟深恨不得从电梯井跳下去:“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以前也没发生过这种情况,我一般喝多了就是睡觉,对不起,我确实一点儿记忆都没有了……”
姜然序反过来安抚他:“没关系,我本来就同意跟你结婚了。你又没对我做别的,不用道歉。”
“但是太丢人了,能不能先删掉视频呢……”
“一会儿就删。”姜然序已经把手机收起来了,“你有约就先走吧。今晚见,去看灯会,别忘了。”
——
两小时过后,第一个强烈反对这门婚事的人出现了。
“但凡有常识的人都会反对吧!”
邝葭给新办公室买了一大堆多肉盆栽,正在挨个拆快递。这些娇贵的小植物包装颇为复杂,又是塞棉絮又是裹保鲜袋的,邝葭本来拆个不停,听闻他有闪婚的打算,快递也顾不上了,恨不得用美工刀给他做一个开颅手术。
孟惟深仿佛重回实习期,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但不知道究竟错在哪里。只能忐忑请示领导:“哪里有问题吗?”
“废话。孟惟深你有病吧,结婚是这么随便的事吗?”
“只是在我妈面前演戏而已,不是真的,随便一点也无所谓吧……”
邝葭的指节用力击打桌面,向他指出问题的关键:“那你们就不该真领证。你知道对方什么来路什么动机吗,就敢跟人结婚?现在诈骗团伙一窝接一窝的,你就不怕被骗得裤衩都不剩?”
“我知道的,我跟姜医生很熟,他就在我们公司附近的口腔门诊工作,不是什么诈骗团伙。”孟惟深连忙向领导汇报,“至于动机……反正不可能骗我钱,他人很不错的,对我也很关照。”
邝葭一副看弱智偶像剧的眼神:“你确定?你醒酒了吗?脑子放清醒了再跟我说话。”
孟惟深午餐点过一份醒酒用的海带脊骨汤,头脑清明了,冲动劲头也过了。他重新寻回理智,姜然序在他心中的形象依然完美,但动机……他从没想过对方是出于何种动机和他相亲结婚,总不能是为了争夺正畸客户吧?
理智栽培出疑虑的苗头。孟惟深说:“我确定……吧。不过结婚这事儿还没定呢,我也想听听大家的建议。”
“别管是你的相亲对象,还是你的新领导,其实就是同一个解决思路。你得给他们仔细做一个背景调查,先摸清底了,再制定对策。”
“我同意。所以我要从哪里开始调查呢?”
邝葭一向行事果断。只思索片刻,便将美工刀搁置在快递盒上,从超大号的龙骧包里翻找出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离婚律师,人家处理婚姻问题是专业的。让律师帮你把把关,总没坏处。”
第21章 反对这门亲事!
找离婚律师咨询结婚问题,就像找殡仪馆给新生儿办百日宴,总有些违和感。但邝葭教导他要建立风险防控意识,能提前扫雷就不要等雷炸了才知道着急。
名片上的地址就位于马路对面的写字楼,定位显示距离不到二百米。然而孟惟深等待十分钟电梯,从三十四层降至一层,穿过立交桥底下被切割成三段的长安街,穿过写字楼的底层商户,再从一层升至十八层,终于摸到律师事务所的牌匾。累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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