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乐闵已经不在了。”
第10章 “有我的份儿吗”
阳光房传出一阵巨响,佣人们闻声找来时,里面已经一片狼藉,整面花架斜着倒在墙角,花盆堆积,盆土分离。
周乐鞍动了动,将脚从土中拔出,又弯下腰,轻轻拍打裤脚。
“怎么回事?”房门从外面拉开,“乐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乐鞍起身,看向来人,“姑姑。”
周青颂停在门口,因脏乱无序的环境蹙起眉头,“这是怎么了?”
周乐鞍毫无愧疚之意,用平静的语气讲述刚刚发生的事:“爷爷问起乐闵,我跟他说乐闵已经不在了,他好像很生气,就把花架推到了。”
听到“乐闵”二字,周老爷子又哭又笑,朝周青颂伸出双手,嘴中念念有词,模糊不清。
周青颂眉心的印子更深,却对父亲的求助无动于衷,而是吩咐佣人:“带老爷子回房间休息,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
接着她冲周乐鞍点点头,“乐鞍,跟我来。”
周青颂年近五十,无儿无女,每日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创作中,两耳不闻身外事,周家的兴荣衰败皆与她无关。
周乐鞍很了解她,刚才那么生气,仅仅是因为这个家所谓的“美感”被破坏了。
路过走廊,墙上的画又换了一副,周乐鞍多看两眼,周青颂便停下来给他介绍。
“很美吧,前阵子去穹顶外,偶然发现了一块钴华,做了三种颜料。”
周乐鞍轻哂:“姑姑总是喜欢这种带毒的东西。”
周青颂脸色一变。
“没有怪您的意思。”周乐鞍不懂那些奇幻的色彩和夸张的线条,瞥了几眼就收回目光,看向周青颂,“毕竟您视这些颜料为命,怎么可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放在我的菜里。”
周青颂自知理亏,“乐鞍,那次的确是我疏忽,不该把东西随便乱放。”
周乐鞍笑笑,“想要我这条命的大有人在,这跟您无关,您不必自责。”
周青颂画室的颜料有几百种,一般人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有毒,对方有备而来,他逃无可逃。
“但穹顶外有不少外缘辐射,姑姑还是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姑侄两人貌合神离,周乐鞍应付般关心一句,周青颂也压根没听进心里。
会客厅挂满了周青颂的画,周乐鞍在沙发坐下,莫名觉得周围有些聒噪。
佣人送了茶,他扫了眼,没打算喝。
“乐鞍。”周青颂拾起杯子抿了口,劝道:“乐闵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尤其是在你爷爷面前。”
“为什么不能提?”周乐鞍直视周青颂,“乐闵是我弟弟,他是在我怀里走的,怎么倒要我要考虑别人感受?”
周青颂有些生气,茶杯用力墩在玻璃桌面上,“那不是别人!那是你爷爷!”
周乐鞍扯扯嘴角,没说话。
僵持良久,周青颂叹了口气,“你还在恨他们,是吗?”
周乐鞍坦然承认:“是。”
怎么能不恨?
好好的一家三代人,爷爷逼疯了儿子,儿子又以同样的理由逼死了孙子,始作俑者却从不曾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周青颂的视线落在周乐鞍嘴角,“很严重吗?”
周乐鞍上手摸了摸,指甲划过的地方凸起几道印子。
周老爷子握了一辈子枪,那一巴掌要是十成十打在脸上,少说要给他打个脑震荡。
“你爷爷是糊涂了,才对你动手的。”周青颂语气缓和许多,“涂点药吧,我用的那个本草膏还挺管用的。”
周乐鞍等了会儿,没等来任何东西,便起身告辞,“您先忙,我回了。”
周青颂跟着站起来,“乐鞍,不留下来吃个饭吗?”
“不了。”周乐鞍拒绝,“姑姑连药都不愿意帮我找一支,就不麻烦了。”
在周家大门一进一出不过半小时,周乐鞍坐进车里,拉下镜子照了照,四道红肿,从下颌一路延伸到嘴角。
其实没必要涂药,明天就消了。
虽这样想,上山之前,他还是找了家药店,买了一支周青颂说的本草膏。
等药买回来,他又不想涂了,路过垃圾桶,顺手丢了进去。
周乐鞍罕见地将车开得飞快,到山顶时,每日新闻刚好结束,正在播放天气预报。
“……气候局提醒您,今日预计夜间十点开始轻量降雨,凌晨两点结束,请广大市民合理安排出行时间。”
周乐鞍将车窗降下,感受着冷冽的风,又踩了脚油门,车子嗡鸣着窜进院子。
听到外面传来引擎声,苍耳关掉煤气,看了眼时间,有些意外。
严寓一早发来消息,说夫人今天要去周家,让他只准备自己的午饭,可饭刚做好,人就回来了。
周乐鞍推门进屋,敷衍地摸了摸萨摩耶,又走到岛台前,往锅里瞅去。
一道简单的酱油炒饭。
“有我的份儿吗?”他问。
苍耳盯着周乐鞍脸上突兀的红痕,愣神片刻才回:“有。”
“好,待会儿送上来。”周乐鞍嘱咐一声,转身上楼。
他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将今天的不愉快抛在脑后,给严寓拨去电话。
忙音响了几声才接通,严寓说话时带些气喘:“先生。”
“嗯。”周乐鞍问:“有新发现吗?”
“有的!”严寓情绪激昂,“很顺利!我们已经找到线索了,正在往那边赶。”
顺利?
吃亏吃多了,周乐鞍总有些阴谋论,第六感告诉他不对劲。
“确实是植物系异种,听说是仙人球,因为影响日常交往,才把身上的刺全都拔掉了,目前只得到这些信息,更具体的还要待会儿才知道。”
严寓的话诡异又温馨,让周乐鞍以为对方讲了一个十分荒诞的童话故事。
但鞭长莫及,他只能仔细叮嘱一番:“太顺利不是什么好事,一定多注意,别叫人坑了,现在亚统区跟第九区的关系很紧张,在那边千万保护好自己。”
外面有人敲门,周乐鞍又说了句回来涨工资,才挂断电话。
门开了一半,苍耳没出声,只递进来一个餐盘。
周乐鞍低头看去,不是酱油炒饭,而是菜单里标配的两菜一汤。
勺子旁边还躺着一管用了一半的药膏。
第11章 “手劲儿挺大”
周乐鞍把药膏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确定从没在药箱里见过。
包装粗糙,膏体也不算细腻,像是把什么植物直接捣成泥灌了进去,没有配方,没有品牌,没有厂家,纯三无产品。
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没拒绝苍耳的好意,照着镜子在脸上涂了厚厚一层。
青涩的草汁气味中夹杂着熟悉的焦苦,周乐鞍捏着药膏放在鼻尖,惊喜地在包装表面发现了一点枫糖信息素。
说如获至宝有点夸张,但周乐鞍还是因此开心了一秒,腺体也诚实地给出反应。
不知道这点够他睡到什么时候。
【夫人回去了吗?】
严寓消息弹出来时苍耳正在做俯卧撑,他单手抄起手机,边做边回复。
【午饭前就回来了。】
【现在呢?夫人在干什么?】
【在房间。】
想了想,他又补充。
【一直没见人,晚饭是放在门口的。】
严寓有点着急,一连发了三条。
【那怎么联系不到?】
【这都要十二点了,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夫人从周家回来有没有说什么?】
苍耳正要打字,吊灯闪了两下后骤然熄灭,周遭陷入一片漆黑,手机屏幕的光变得异常刺眼。
他停下动作,屏住呼吸听,暖风口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也随之归于平静。
停电了。
他加急做完最后几个,凑了个整数,从地上一跃而起,戴好止咬器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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