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在木屋周边都设置了一圈浩瀚精神力,一旦有生灵接近,早早便可以被她发觉。
但谢挚却像是凭空出现的人,毫无征兆,也没有触动她的防护圈,悄无声息便潜入了进来。
方才她出去寻阿狸,却见女孩牵着一个生人的手,在那一瞬间她几乎肝胆俱裂,对谢挚发起了足以夺命的可怕攻击。
但出乎意料的是,谢挚却活了下来。
倘若谢挚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照样不能留她。
原来如此……谢挚极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不禁失笑。
“你笑什么?”眼睛婆婆皱起眉。
“婆婆,您这防护,想必是一个半圆吧?”
谢挚笑着用手指在半空中一点,又在它外面画出一个半圆的弧形。
“是,那又怎样——”
眼睛婆婆不明所以,忽然,她的话哽到了喉咙里。
是的,她的防护,的确是一个半圆。
因为木屋缀在潜渊的边缘,无人可以渡过从木屋的后方,也即潜渊里出现,所以她并没有在木屋后面布置防守。
因为无人可以活着从潜渊里离开。
至于中州小城的那座传送大阵,会将踏入其中的生灵与货物直接传送到丹凤城。
……这女孩是什么意思?
眼睛婆婆的心中腾起了一个极其不好的猜想,这猜想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答案虽然就在她眼前呼之欲出,却让她不敢相信,“你是从——”
“正是。”
谢挚微笑着应承下老人的猜想:“我是从潜渊下上来的。”
眼睛婆婆一瞬间便想到了几年前刚发生的旧事,豁然起身:“你是三年前那群中州人追杀的……!”
“婆婆且住,何须作色。”
谢挚轻轻按住老人的手背,安抚似的拍了拍,“那人是大周叛贼,名叫谢挚,而我是姜微,不是么?”
“……”
深深“凝视”面前的年轻女人良久,眼睛婆婆这才拄着拐杖重新缓缓坐下。
“哼……哼!你这家伙……竟敢这样!狡猾的小崽子!可恶可恨!”
她拍着床沿抱怨,显然已经明白了谢挚就是姜微,姜微就是谢挚,可是又拿她没有办法。
“若婆婆想,也可以去告发我。”谢挚望了一眼门口,去倒水的阿狸应该快回来了。
眼睛婆婆立刻领会了她这一眼的暗示,脸色猛地沉下去,面上阴晴不定,一时之间变幻百端,显然正在估算将谢挚一击必杀的概率。
她竟敢拿阿狸威胁她!
直到那年轻女人指尖腾起一缕灭绝气,轻轻地按在床沿上,那块木料立刻便悄无声息地化为粉末。
“婆婆请看,这样,您想必是不能稳胜于我的。”
她像吹灭烛火一般吹熄灭绝气,含着笑收回手,而面前的老人已经脸色变成铁青色了。
“如何?”
谢挚离开蒲团,朝前一步蹲下身,再次握住老人的手背,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自下而上地仰视老人,眼眸明润漆黑,“我是叛贼谢挚,还是凡人姜微?”
“……姜微。”
眼睛婆婆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觉得自己很想抽谢挚一下。
“谢谢婆婆。”
谢挚满意地笑了笑,用脸颊蹭蹭老人的手,眼睛婆婆立刻将手抽回去,在矮床上嫌弃似的反复擦拭。
“你身上有一股让我觉得很熟悉的气息……”
她嘟嘟囔囔着抱怨,“识海之中也有法宝护佑,真叫人厌烦……”
谢挚不答,只是笑道:“其实您也让我觉得颇为熟悉……或许你我二人有缘呢?”
“想必一定是孽缘。”
她们老少二人既知道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都有把柄与死穴捏在对方手中,亦都对对方的能力有些忌惮,现在倒是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不再明里暗里针锋相对,开始真正地商议交谈。
趁着阿狸还没回来,她们很快便达成了一项简单的协议——
眼睛婆婆允许谢挚暂时留在木屋里,与她和阿狸同住;但相应的,谢挚也需要保护阿狸和木屋不受伤害。
谢挚痛快地同意了眼睛婆婆的条件,两人同立大道誓言,契约便就此成立。
“你这样不行,在北海里行走,若身上没有金印,便只是个没身份的游魂。”
达成了协议之后,眼睛婆婆对谢挚放心了一些,但还是看她不顺眼。
“您的意思是?”
“我来给你刻枚金印,怎么样?这样你就能进入北海的人族城池了。”
老人举起手中寒光闪闪的银针,对谢挚晃了晃。
“……”
谢挚知道她想故意给自己受些苦痛,或者只是想吓吓自己,但是并不畏惧,反而只是一笑,便靠过去,半跪在矮床旁边。
她轻轻撩起长发,露出纤长雪白的脖颈,“可以的,请刻吧。”
她又怎么会怕。
在潜渊底待的这三年,她受过了太多苦,太多痛,已经不在意、甚至习惯这些事情了。
眼睛婆婆没料到她如此爽快,不由得一愣。
“金印里有奴字印,兵字印,仙字印,游字印,以及代表罪人的罪字印,你想刻哪个?”
“就刻个罪字吧。”
谢挚垂下眼帘,轻声道。
第171章 归宿
一转眼,距离她当年攀上潜渊,来到眼睛婆婆的木屋中居住,也已经过去了两年有余。
谢挚将手臂枕在头下,静静地凝视着窗外洒进来的皎洁月光。
在这两年里,她以罪字金印行走于北海的草原之中,与各种各样的种族交游,刚开始,自然受了许多嘲讽与冷眼,甚或还有憎恨的眼光常常钉在她身上——
北海,原属于它的本土种族,人族是后来的征服者与侵略者,这里的本土居民,即便没有如巨人一般沦落到奴隶的境地,但生活也大不如前了,并且还要提防着被捉走的命运,因此它们大都极为敌视人族,谢挚自然也在被仇视的其类。
但她始终很耐心,并不动气,仍旧只是慢慢地每日每日走到这些种族近旁,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进一步,首领们便要来赶她走,到驻足在那里,尚且可以被勉强忍受——安静地观察它们平日如何生活,暗暗记在心中,等到夜深之后,再独自离开。
如是坚持数月,北海居民们对这个奇怪的人族的戒心便下降了许多,也降低了不少警惕,习惯了她的存在了。
有好奇的幼童不由得小心地凑近来,要看谢挚长得什么模样,谢挚也只是一笑,任由它们看。
再过一段时日,谢挚逐渐地有了一些脸熟的异族孩童,甚至能偶尔同它们说上几句话了——这些孩子大都有些怕她,但又对接近她怀着一种难言的渴盼。
的确,谢挚无疑是一个容貌极好的年轻女人,气质更是与北海的生灵大有不同,更遑论她这样神秘,静静沉思时的模样对这些年幼的孩童有致命的吸引力。
大着胆子跟谢挚最先接触的孩子立刻便喜欢上了她,对她完全放下了戒心——
几乎所有的霜狼幼崽见到谢挚之后,都会嗷呜嗷呜地欢叫着奔过来,亲昵地扑到女人怀里,撒娇请求抚摸;
大熊崽子尝过谢挚带来的蜂蜜之后,热情地要为谢挚带路,分享自己珍藏的食物;
而小巨人们也会互相推搡着走过来,脸颊红红地叫谢挚“巴克撒”,请求她再为他们讲一个夸父神的故事了。
在谢挚做这些事的同时,北海生灵一直在沉默地观察着她,发现她没有坏心,甚至还可以给孩子们带来益处之后,便默许了她的举动。
之后谢挚又在一次被体内灭绝气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刻意昏倒在霜狼首领——一个寡言坚忍的年长女人面前,顺利地被她救起,带回族内休养。
“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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