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崔家。
一日之内,孟颜深连破王、荀、崔三家,击败了十余位仙人!
最后一战是大周皇宫。
孟颜深平静地走在宫道上,衣袍沾血,虽然伤势颇重,可是步伐却坦然稳健。
他对面是密密麻麻的金吾卫士,天穹上布着漫天的飞剑,瑞彩霞光几乎吞没了此地,无数把待发的弓箭对准着老人的头颅。
“孟夫子!”
对面的金吾卫统领大喊,竭力劝说道:“陛下有旨,倘若您现在回去,陛下可对您既往不咎,不追究您的罪责,您还是大周的夫子!请您快回去吧,不要再执迷不悟!”
孟颜深不回答,只是迎上去。
他越走越近了……金吾卫统领额上滚下汗来,他真不愿意,和中州最受爱戴的九轮圣人动手。
“云宗主还没来吗?为什么云宗主还不来!!”统领对身边人吼。
他身边人战战兢兢地答:“云宗主退还了人皇的谕旨……她……她拒绝此次出战……”
云宗主自北郡归来之后便闭门不出,谢绝了一切应酬。
“那老祖们呢?也不来?”
“渊止王上因为谢贼伏法极为心痛,遣使者送回王玺,请求辞去王号,老祖们为此事很是不满,也不肯出山……”
“啊呀……这真是……”
统领烦躁地搓了搓脑袋,守卫皇城几百余年,他再没有见过比这次的事更棘手、更奇怪的了!
为区区一个西荒蛮女,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掀起如此风波,这真是闻所未闻!
孟颜深,他并不敢倾尽全力去对战。
一来,他打不过;二来,陛下并未命令他下死手……毕竟孟夫子可一直是大周的帝王师,红山书院里,教出了不知多少皇子皇女。
“放箭!!!”
无数闪耀着符文辉光的神箭应声飞射而出,几乎遮天蔽日,但在离孟颜深数丈远的地方便纷纷化为粉末,连老人的身体也不能近前。
“您到底想要什么呢!??”统领无奈焦急地大吼,“再往前走,我就对您不客气了!”
孟颜深听见了他这句话,神情微动,脚步终于顿了顿。
今天的天气,与他满心希望地出宫那天一样,也是一个日光朗照的晴日。可是他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我想要一个说法。”
“五州诞生亿万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便处死一位老师的学生的道理;书上没有,我活了这么久,也没有听过。满城都说谢挚是叛贼,可是我自东城打到西城,自王家战到荀家,没有一个人能拿得出谢挚是叛贼的证据。”
“我马上就要死了,我只是……想要一个说法。”
老人的声音好像含着血泪。他继续抬步向皇宫走去。
“——为什么,平白无故处死我的学生?”
统领咬牙,浑身爆发出无量曦光,终于举起了长戈准备迎战,守卫皇宫,是他最大的责任,“夫子莫怪!!”
“请夫子进来。”
就在金吾卫要冲出去厮杀的最后一刻,皇宫深处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蕴含着滚滚仙力,清晰地传到在场众人的耳中。
金吾卫统领脱力地跪倒在地,极疲倦似的,将长戈搁在地上。
……是人皇陛下。
“夫子得罪了……陛下,请您进宫去……”
在统领跪地不起的身躯旁,老人镇定从容地举步走过,好似没看见他一般。
“……希望您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说法。”
虽然圣人已经听不到他的话音,但统领还是垂着头喃喃说。
大周皇宫内设置有可以削弱*修士法力的阵法,孟颜深步入皇宫没几刻,脑后的九轮光环便缓缓黯淡下去,失去了晶莹璀璨的辉光。
再往前走,老人身躯上缠绕的符文也渐次熄灭,大道图景被迫合拢收起。
孟颜深的脚步渐渐变得吃力,身形也被压迫得有些佝偻,在今日的战斗中,他也受了许多伤,但他仍旧竭力挺直脊背,坚定地朝前走去。
“夫子请止步。”
人皇正在前方的高台上端坐。美艳的女人一身正红长裙,紫眸深邃,发髻上的珠玉微微摇晃。
孟颜深不答,只是沉默地继续上前,缓缓跪倒在高台之下,再拜行礼,将发冠庄重地解下来,放在脚边。
人皇脸色微微一变——孟颜深极重礼节,“君子死而冠不免”者,他从未在外取过自己的发冠。
“陛下……”
“恕臣不敬。”他深深叩首,“陛下何不赐死老臣呢?我是个老而不死的贼人——陛下,望您赐我一死,让我与弟子同去罢。”
“为一个西荒蛮女,您如此逼我。”
姜晦之改了自称。在这一刻,她不是人皇,也只是一个面临师长责问的普通学生。
孟颜深不为所动,只是佝偻地拜伏在地上,白发微微晃动,姜晦之在这一刻才恍然发觉,他已经很老很老了,生命的光彩已经快要在老人身上熄灭,像一柄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求您赐死老臣。”
“……夫子现在戴回发冠,回到书院,仍可是大周的夫子,五州的圣人,我绝不会降罪于您,也不会惩罚红山书院的师弟师妹们。”姜晦之尽量温和地道。
“连自己的学生都护不住,焉得为圣?吾其挂冠而去矣。”
孟颜深大笑了几声,终于抬起头来,眼里只有苦涩与悲哀。
“原来陛下这时也记得,红山书院的学生都是你的师弟师妹们了,小挚也是你的师妹,您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杀她?”
“小挚天资绝伦,是不世出的天才,倘若让她彻底成长起来,整个五州的人民都会受益,她——”
“天才?我人族人才济济,天骄无数,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像是被这句话激怒了似的,姜晦之猛地拂袖而起,星辰与日月在她眼眸中涌动。
“宋念瓷是天才,王昶是天才,吕射月是天才,谢灼是天才,甚至连朕当年,也是五州闻名的天才!这些天才,就真的比不上谢挚一人吗?!”
“朕不需要什么天才,朕要的是忠诚,倘若谢挚身怀大才,却不能为朕所用,那朕宁可将她趁早毁去!”
震怒的女人一挥袖,整座皇宫都在为之战栗。
话毕,人皇的神情忽然软化下来,步步走下高台,来到老人身旁,像年少时在红山书院求学一般,跪坐在自己的老师身边。
“我没法子,夫子;我非得杀死谢挚不可。她触及到的东西或许可以动摇大周的根基,谢挚虽然无辜,但也没有办法,我只能叫她去死。我得为大周考虑。”
凝视着老人,人皇轻声道。
“请您戴上发冠回去吧,朕会好好地安抚红山书院的弟子——”
她顿了顿,方接着说:“和姑母的。”
孟颜深的身子晃了晃,觉得头晕目眩,几乎扑倒在地。
他极敏锐,已经从人皇的形容里隐约猜中了谢挚到底触及到了什么东西。
……小挚,救不回来了。
人皇在请他入宫解棋局之时,就在算他,为的是拖住九轮圣人,使他不能去救谢挚。
人皇下意识地搀住老人,又被他轻而坚决地推开。他的身躯在轻微地颤抖。
“这几天里,孟颜深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弟子,一个,名叫谢挚,聪明纯透,赤忱热心;一个,名叫姜晦之,她曾对我说自己的志向是使万民和乐,五州兴旺,可是今天,她们全都离我而去了。”
“吾皇失一隐患,老朽失一弟子。”
老人仰起脸,落下泪来,就着蓬乱的白发和满心的悲苦,一步一步地离开皇宫。他已经疲倦至极了。
“呜呼,其命也欤?”
前昆仑卿谢挚伏法受诛,歧大都欢欣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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