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辞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腹中饥饿难忍,一抬起胳膊就牵动了胸口的伤口,李青辞疼得直冒冷汗。
缓了片刻,他拉开玄鳞的衣领,见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留下一个浅粉色的印记,应该是刚长出来的新肉。
李青辞捻了捻手指,没去碰。
他低头凝视着这张依旧年轻的脸,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心意相通的喜悦。
一连抿了三下嘴,李青辞凑过去,亲了一下玄鳞的唇角。
他慢吞吞地下床,合上卧房的门,映入眼帘的又是一个卧房,不过,这里头的摆设相对比较简单,几乎没有使用痕迹。
李青辞脚步不停,走到最外间,简单洗漱后,先端起一碗凉透了的药,小口喝着。
他喝着清茶漱口,开始慢慢吃饭。
缓了一会儿,身上有了些力气,他走到门口的水车那儿,提了一桶水。
端着水往回走,李青辞按动机关,走进有玄鳞的那间内室。
他打湿帕子拧干,轻轻擦着玄鳞的脸,然后从他的领口开始,一点点擦拭他的衣裳。
换了八遍水,李青辞开始一小绺一小绺地擦他的头发。
直到日落,他终于将玄鳞全身擦了一遍。
五天告假,转瞬即逝。
李青辞正常上衙下衙。
随着时间的流逝,胸口的伤,结痂脱落,长出粉肉。
李青辞每天吃很多饭,尽力想让自己快点胖回来。
只不过月余来,他这点努力,好像在做无用功。
眼睫颤颤,眼皮掀开。
暗金色眼睛睁开的一刹那,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坐在他脸前直勾勾盯着他的人。
说是直勾勾盯着,其实也不太对,因为那双黝黑的瞳仁没有凝神,只是单纯瞪着,好像是习惯性地把眼神落在那里。
李青辞两只手捧着一只大掌,虚虚攥着。
倏然,手里的大掌抽走了。
李青辞愣了愣,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复又睁开。
他脸上满是惊喜的笑意,猛地扑过去,趴在玄鳞身上:“玄鳞!你醒啦!”
他蹭了蹭玄鳞的脸,开心道:“我好想你啊!你睡着的时候我每天都跟你说话,可惜你听不见,也不理我。”
玄鳞的眼睛只睁开一瞬,很快又闭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捅了自己,联合别人要抓他,结果现在却一脸若无其事地跟他说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玄鳞……”一声略带羞涩的轻语,李青辞歪头亲了一下他的嘴角,“现在你喜欢我,我好开心呀!”
他等到三十岁的时候,已经彻底放弃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他竟突然等到了。
玄鳞本来没想搭理,但是被嘴上一下一下的啄吻弄得心烦意乱,像是啄木鸟在啄树一样。
他伸手把人推开:“滚!”
李青辞僵住了,玄鳞从来没有用这么冰冷的语调跟他说过这个字。
他抿了抿颤抖的嘴唇,小声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话音落下许久,得到的都只是沉默。
李青辞开始认错:“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可是如果我不把鳞片给赵玄真,他师傅会死,那他就不会帮我抓你了,我怕你不高兴,才说谎骗你的。”
抓。
玄鳞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我有哪里对不起你,血、鳞片,我就差把肉剜给你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你费尽心思地抓我,到底还想要我身上的什么?”
不等李青辞回答,他就接着说:“哦,对,还有一样东西我没给你,你想要我的内丹是不是?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就算把它炸了,也不会给你个没心肝的玩意儿,李青辞,你想都别——”
话语戛然而止。
他嘴上覆着一片温软,将他嘴里剩下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李青辞舔着他的嘴唇,突然一股大力将他推开。
李青辞不受控地后仰,一脑袋栽到床下,额头撞在石砖上,发出“砰”的一声,李青辞登时头昏脑胀,目眩不止,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没动静。
“小崽儿!”
玄鳞下意识喊了一声,当即翻身坐起,要去抱他。
结果他两条腿被拴住,冲出去的身形硬生生僵在半路,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锋利的床沿像是一柄铡刀,拦腰将他的身体断成两截。
玄鳞两条腿被锁链拴住锁在床上,他额头触地,上半身悬在床边。
受制于人,狼狈不堪。
从破壳以来,近千年间,他从来没有落入过这般田地。
李青辞听见动静,顾不得晕眩,立刻迷蒙着眼睛,爬起过去扶他:“怎么了?玄鳞,你摔着了吗?”
“滚!滚!”极其暴戾的怒喝。
李青辞僵住不动。
玄鳞拍地而起,他现在满心厌恶,伸手去扯自己两条腿上拴着的锁链,可是他手臂都爆开了青筋,眼都快逼红了,这两条锁链依旧没能扯烂。
哗啦啦的沉闷声响,持续响起。
李青辞轻喘着气,慢慢爬到床边,扯了扯他的衣摆:“别废力气了,你解不开的。”
玄鳞目光陡然转向他:“别碰我,李青辞,你让我恶心。”
李青辞垂首听着,脸色煞白,嘴唇毫无血色。
他松开手,后退几步,撑臂起身,站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瞬就要瘫软在地。
玄鳞看着他,心中升腾一股快意,恶意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剐了,同时,又无法自抑地生出刀绞一般的痛苦。
两种情绪混乱在一起,像一把锯子,在心头反复磨砺。
李青辞手攥得很紧,掌心掐出深深的痕迹,眼圈红了又红,眼底漫上来水色。
无声僵持许久,他依旧没有倒下,只红着眼并未落泪。
这个结果似乎不是玄鳞想看见的,他盯着李青辞怒吼:“滚过来!”
神情暴怒,暗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戾气,咬牙切齿的语气,若不是被锁住,恨不得当即冲过来将人撕碎。
这一切都昭示着眼前这个凶兽很危险。
李青辞闭了闭眼,抬起僵硬的两条腿,一步步走过去。
玄鳞一把将他拽到身前,猛地掐住他的脖子,语气森寒:“给我解开!”
脖颈传来很深的窒息感,李青辞不受控地张大嘴巴,嘴里嗬嗬喘气:“……解开,你…就要…要走是吗?”
玄鳞没回答。
但是答案显而易见,是肯定的。
李青辞直视他,一字一顿道:“我是不会解开的,你也死了这条心吧。”
玄鳞怒极,凶狠地掐着李青辞的脖子,但是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玄鳞闭了闭眼,疲惫道:“你解开锁链,我不跟你计较,不会报复你,就当我们没认识过,以后各走各的路。”
李青辞声音立刻尖锐起来:“不可能!我绝对不会给你解开,你哪都别想去!”
见他冥顽不灵,不见棺材不落泪。
玄鳞收拢掌心,手指几乎要摁在皮肉里,李青辞颈间一寸寸收缩,呼吸被剥夺,他脸色涨红,眼睛里泛起血丝,紧蹙的眉心让他看起来很痛苦,可是他没有挣扎,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玄鳞喉结滚了滚,放松力道:“给我认错。”
李青辞立刻听话开口:“对不起。”
玄鳞道:“说你错了,后悔了,然后给我解开锁链。”
李青辞抬眼,深深看着他,一语不发。
玄鳞又收紧手指,语气不断加重:“说!说你错了!后悔了!”
李青辞依旧缄默,强烈的窒息感逼得他眼周泛起红晕,眼尾溢出水珠。
兀的,李青辞笑了。
笑容极其刺眼。
他艰难地喘气,但是语气斩钉截铁:“我是错了,可我不后悔!”
啪!
一声脆响。
李青辞脸被打偏,白皙的脸颊立时浮起红肿的指痕。
玄鳞松开他的脖子,拽住他的衣领把人拉到眼皮子底下:“说,说你后悔了,我就不跟你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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