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数十年,又一次见到这个绿筒子,李青辞心里情绪莫名,自己也分不清,他接过来,触手温热。
玄鳞掏出木勺给他:“给你新做的,之前那个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拿出来就朽了,软趴趴的。”
普通的木头放了十来年,腐朽也是正常。
李青辞拿着勺子喝汤,里头的肉很烂糊,很轻易就能和骨头分开。
他慢慢嚼着,低声问:“你去哪了?”
玄鳞啧了一声,语气透着不悦:“出去溜达一圈,没找到好水,逮了只肥鸟就回来了。”
附近的河湖都很脏,人也多,他觉得恶心,没下水,找了个大树打盹,压下情欲就走了。
李青辞嚼着甜糯的栗子,转过头,盯着他问:“你出去,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玄鳞语气随意:“就离开一会儿,有什么好说的。”
再说,那种情况,他也顾不上。
李青辞扯起嘴角笑了笑,笑容嘲讽,他转回头,没再言语。
玄鳞见状,皱眉道:“又怎么了?”
李青辞闭了闭眼,平复心绪:“没什么,烫到嘴了。”
玄鳞立刻扳过他的脸:“烫哪了?我看看,应该不会啊,以前都是这个温度。”
语气关切,带着明显的担忧。
“怎么回事?你嘴巴变嫩了?”玄鳞掐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嘴。
李青辞挣动,推开他的手:“没事,已经好了。”
“娇气!”玄鳞语带嫌弃,哼笑里带着不自知的宠溺,他拍着自己的大腿,“过来坐这儿,我抱抱。”
李青辞闻言顿住,抬眼环顾四周,远处不少人,他心下踟蹰。
玄鳞不耐烦了:“快点!他们看不见你。”
李青辞攥紧手,耳根泛起薄红,他慢慢挪过去,坐在玄鳞腿上。
刚坐下,玄鳞就颠了颠腿,搂着他的腰,嫌弃道:“穿这么多,跟没抱一样。”
李青辞道:“那你松手别抱了。”
玄鳞啧啧:“算了,先凑合着吧。”
李青辞低头吃饭,一旁的视线存在感极强,玄鳞几乎贴着他的脸看他。
他遭不住,内心也不解:“你看我干什么?”
玄鳞掐他的腰:“这就咱俩,我不看你看谁。”
第49章
李青辞推远玄鳞的脑袋:“你别凑我这么近,我都吃不下饭了。”
玄鳞一听,怒了:“我是长得恶心还是怎么着,就这么膈应你?”
李青辞无奈,凑上去贴他的脸,轻声解释:“不是,没有人会在旁人吃饭的时候,凑到别人脸前盯着。”
玄鳞冷着脸道:“我不是人,少拿你那套糊弄我。”
李青辞叹气:“你以前也不这样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玄鳞语气暴躁起来,“你怎么这么多事!吃你的饭吧!”
李青辞抿着嘴,没敢再吭声。
玄鳞重重哼了一声,一脑袋砸在他肩上。
肩膀好沉,像压了块铁疙瘩,不过,勉强能撑住,李青辞保持这个姿势不动,换只手拿勺子,慢吞吞地吃饭。
勺子里板栗散成两瓣,李青辞先吃了一瓣,眼睛不由得亮起,笑着跟玄鳞说:“这个好甜好糯,你尝尝。”
“我不吃!”玄鳞语气不怎么好。
李青辞抖了抖肩,放轻声音:“吃嘛~”
“真烦人!”玄鳞不情愿地把喂到嘴边的板栗吃了。
回回都这样,把他惹生气了才知道撒娇卖乖。
李青辞笑了一声,继续认真吃饭。
玄鳞从身后圈着他,下巴垫在他肩膀,低着头剥板栗。
没一会儿,李青辞腿上落了一堆板栗壳,这会儿,他已经吃完饭了,两只手都闲着,便绞着玄鳞的头发玩。
渐渐,手上力道越来越轻,李青辞意识涣散,困意汹涌。
正当他要安然入睡时,突然响起敲锣声。
尖锐刺耳,扰得人心烦、焦躁。
李青辞惊了一下,极不情愿地睁开眼,一脸苦大仇深。
好困,不想上值,想回家睡觉。
他皱着脸坐起来,半道被玄鳞摁回去了:“看看这小脸耷拉的,走,我带你回家睡觉。”
说着,玄鳞抱起他就要走。
他连忙阻止,急切道:“不行不行,快放我下来!”
玄鳞搁下他,诧异道:“怎么了?”
李青辞赶紧整理衣衫:“下半晌,我得去汇济渠巡察。”
玄鳞道:“不能不去吗?”
李青辞摇头:“不能,都跟旁人都说好了,而且这是我职所当为的事。”
玄鳞啧了一声,语气无奈。
李青辞往远处瞧了一眼,夫役陆陆续续开始上工,他得回去了,抓住玄鳞的手攥了攥:“你回家等我,我很快就回去了。”
玄鳞低头看他,嗯了一声。
李青辞定定看着他,叮嘱道:“就在房里等我,哪都别去。”
“知道了!”玄鳞捧着他的脸揉捏,理好他蹭乱的头发,又掐弄他两下脖子,才带着烦躁离开。
等黑色身影消失后,李青辞站着没动,等脖子、脸颊的触感消散后,他不高兴地踢散一个土块,怏怏地朝帐篷走。
一行人在里头等他,郑其正朝阳源县县丞徐子禄看去,徐子禄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郑其正捋了把胡子,和颜悦色道:“李主事,你且去吧,我着人给你画卯,免得你来回折返。”
李青辞笑着应和:“好,多谢同知大人。”
汇济渠是从沙英河分出的三条干渠之一,用以阳源县的农田灌溉和生活日常用水,也承担防洪蓄水以及漕运之责。
李青辞已经看过其余两条干渠,李青辞对此比较熟悉,点了阳源县的县丞和河道巡检,外加四个衙役,便策马离去。
到了地方,李青辞想速战速决,他免了一切寒暄,令负责汇济渠疏浚的工房典吏呈报实情,他边走边听。
前方是大坝,坝有两边。
阳源县丞徐子禄,缀在李青辞身后,朝那个典吏使了个眼色。
典吏躬身向前,引着一行人上坝,走向另一侧。
李青辞察觉不对,他们没必要过坝,在哪边看都一样。
他侧目看向身后几人,挑了下眉,佯装不知。
过了坝,一行人沿着河堤继续走着。
走了片刻,发现不远处出现一片漩涡,循着看过去,只见这侧河堤被豁开一个口子。
李青辞心中了然。
他当作没看见,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另一侧。
身后人拿不准他是真没看见,还是假装没看见,互相对着眼神,皆有迟疑之色。
李青辞指了指身后:“去那头看看疏浚的进度。”
徐子禄见他抬脚要走,定下心神,怒声高喊:“大胆!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在此决堤引水!”
上任工部尚书,得上谕,命人在堤坝上立碑,告知沿河居民不得在河道附近耕种、建房、置坟、取土、开沟引水。
李青辞心里冷笑,这私筑的土坝,看样子最起码有两月之久。
京畿地区河流,主支河道在沿岸河堤,每里设两名差役,分支河流每里设一名差役。
每日早、中、晚间,要按时巡逻堤岸,尤其在汛期,着人换班,必须时刻守在河旁,如有懈驰、擅离者,严拿处死,为官不尽职者,连带罚之。
这么大个土坝横在这儿,除非巡逻的差役是个瞎子。
李青辞转过身,面露冷沉之色:“汇济渠乃沙英河干渠,承蓄水泄洪之责,在此堤开沟引水,实不可取!”
“如遇有水涨,导致溢决堤岸、危及京城,定当严惩!”
他看向徐子禄:“徐县丞,这个罪责你担得起吗!”
啊?怎么是这个走向。
徐子禄苦着脸上前,哀声道:“李大人,此事,卑职并不知情啊。”
李青辞反问:“是吗?那土坝不是一两日之事,每日巡逻的差役没有上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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