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掌粗大,一掌重响,把陈舷扇得重重摔倒。
他脸朝地摔在地上,浑身抽搐几下,猛烈地咳嗽两声,呕了一大口血出来。
男人转身,从旁边拿起一根生了锈的铁棍。
陈舷侧过头,惊恐地望去。
男人拿起棍子,手起棍落,狠狠砸在他的腿上。
陈舷惨叫起来。
方谕怔在原地。
浑身血液瞬间倒流,方谕一下子听不见声音了。
他怔得一动不能动,脑子里一片白。
镜头贴近,怼到了陈舷脸上。他又哭又叫,满脸惊惧惶恐的眼泪,扑腾着不停挣扎,可方谕听不见他的声音。
拍摄的男人走到另一边,一脚把他踢得翻过身来。他抬脚踩住他的胸口,将陈舷踩在原地。
陈舷无法动弹了,也无法挣扎。
男人一棍一棍打在他腿上,打得他两腿不停地打抖,双手也痉挛似的颤。陈舷哭喊着说了什么,好像在求饶,可方谕什么都听不见。
男人拽起他脖子上的锁链——方谕才看见,陈舷脖子上还有一圈狗链似的锁链。
男人把他拽了起来,可陈舷站不起来了,他被扯得脖子一歪,在地上一倒,跪了下去。
男人抬脚就往他肚子上踹,还拽起他的头发,往墙上一撞。
一下、一下、一下。
陈舷被拽着脑袋,一下一下,撞在墙上。
他两腿怪异地扭曲着,站不起来,就那么硬被人拽着,咚咚地往墙上撞。
方谕脑子里嗡鸣地响,突然,耳边恢复了声音。
【站不起来?才打你几下就站不起来?装什么!还敢不听话!听不听话!?】他听见那男人边拽着他边骂,【还敢不听话,死逼崽子,就是打少了!再跟你爹妈对着干试试!】
陈舷没声音了。
他没声音了,也不挣扎了,更不发抖了。他手都抬不起来了,被绑着的双手软绵绵地垂在身后。
【小鱼!】
方谕耳边响起他从前的声音。他看见从前,望见陈舷正蹦蹦跳跳地走在自己前面,穿着三中蓝白条纹的校服,叼着根淀粉肠,回过头,对他一笑,大声地挥手喊,【小鱼!】
男人把他往地上一扔,抬脚狠狠踹在他肚子上,又往他脑袋上一踩,蹂躏似的,在他头上碾了两下鞋底。
男人骂他:【□□——】
方谕抓起手机,用力往墙上一扔。砰一声巨响,手机重重砸在墙上,又咚地重重落下,在地上四分五裂,倏地暗了下来。
声音消失,画面也消失。
一切归于宁静。
万籁俱寂,屋子里没有一点光。天上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被云笼罩,漫漫的黑夜。
咚咚。
咚咚。
撞墙的声音还在响。
方谕粗重地喘起气,头皮嗡嗡地发炸。他眼前模糊了一片,喉咙里突然又干又哑又疼。半晌,他才恍惚地发觉,那不是撞墙声,是他的心跳声。
剧烈如鼓的心跳,一下一下,在他脑海里轰鸣地响。
方谕望着那手机,连喘气都带得胸腔里一阵缺氧,生疼,像被人活活掏空了一块肉。
脑子里还在嗡鸣。他拳头攥紧,指尖抠肉,抠得手心里伤口又崩裂了,呼啦啦地流出血来。
“小鱼?”
方谕猛地一震,抬头望去。
恰巧,云破月明。
一切照亮。
卧室的门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陈舷轻捂着肚子上刀口的位置,靠在门上,眯着一只眼,惺忪又迷茫地望着他。
“什么声音?”他哑声问他,“怎么了?”
他说着,咳嗽起来,病恹恹地走出门来,身形摇晃几下。
方谕沉默。
陈舷抬手,把门边上的灯开关打开了。
暖黄的灯亮起来,陈舷看清了方谕。
他两眼和出血一样红,正愣愣地看着陈舷,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陈舷也愣了:“小鱼?”
方谕没反应,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陈舷转头望望四周,看见了地板上四分五裂的手机残骸。
陈舷走过去几步,正要低头捡起来,方谕大喊了声:“别碰!!”
他歇斯底里。
方谕很少喊得这么歇斯底里。
陈舷吓得一哆嗦,收了手。
一转头,就见方谕居然从茶几边上狂奔着跑了出来。他急得不成样,在地上狠狠地摔了一跤。
刚摔,他就连滚带爬地又爬起,扑向了他。
那眼神恐惧、急切,愤怒、空白。
陈舷往后退了两步,被他扑住,被他抓着按到墙上。
方谕两只手流血发抖,按着他的肩膀。血很快浸润陈舷的衣服,温热地漫在他病瘦的皮骨上。方谕沙哑地气喘吁吁几下,抬头,手忙脚乱地捧住陈舷的脸。
陈舷怔住。
他怔怔望着方谕的眼睛——方谕后怕、沉痛,又惊骇的眼睛。
“哥……哥,”方谕颤声叫他,“哥。”
陈舷愣着。
“陈舷,”方谕说,“陈舷,陈舷。”
“嗯。”陈舷终于应了声,“怎么……”
“对不起。”
“……”
“对不起,哥,真的……”方谕哽咽起来,捧着他的手也痉挛似的哆嗦,哭得睁不开眼,“我爱你,陈舷,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我知道。”陈舷拉住他的手,“到底怎么了?”
方谕没说话,只是哭。
他哭得喘不上气,搂住他,把他抱得很紧。
陈舷往他怀里靠,没有说话。他拱拱脑袋,看了眼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愣了会儿神,恍惚地明白了什么。
“你看见了?”
方谕吸了口颤抖的气,没有吭声,咽了几口哽咽,点点头又摇摇头——看起来是哭蒙了。
陈舷垂下眼帘,抿了抿嘴。他看着地上的手机残骸,觉得那真像他十九岁那年被一分为二的人生。
*
“那是书院给他发的。”
陈舷说。
说这话的时候,俩人已经回了卧室。陈舷靠着床头半坐着,缩在被子里。
方谕又像两眼流血似的望着他,还在掉泪,看他时双眸懊悔,像看一个差一点就永远见不到的人。
“书院会定期给他发报告用的视频,给他看教育成果。”陈舷轻轻说。
“……那叫教育成果?”
陈舷点了点头。
他没再说话,低头看着被子上的花纹,一言不发。
方谕眼看着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渐渐暗了下去,放在被子上的手也逐渐抓紧。
陈舷又咳嗽几声。他抬手,捂起嘴。
方谕赶紧翻身下床,给他拿来一杯温水。陈舷喝下了水,方谕把水杯放回床头,又赶紧爬过来了一点,把手覆在他的手上。他把陈舷揉搓两下,贴在他身上,吸了吸气。
“睡吧,”方谕沙哑着声音,“不说了,快睡吧,以后都不说这些烂事了,你不要再想。”
“……嗯,”陈舷说,“方谕。”
“哎。”
陈舷望着他。
他看着方谕通红、可怜的眼睛,千言万语卡在心头上,说不出来。
陈舷又低头,望着他缠着绷带、又裂了伤口,全是血干后的褐色的手心。
“我突然想,”他说,“刚刚一瞬间,我突然想,好像该走出来了。”
“什么?”
陈舷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
“我说,我应该走出来了。”他静静地说,“这么多年,我被打怕了,走不出来,总是做梦。我知道我回不去了,还得了癌症。我彻底完了,所以才想死。”
“但是刚刚,我突然想往前走了。”陈舷说,“我总不能一直这样……带我去意大利看看吧,小鱼,我跟你往前走。”
“我带你去,”方谕忙说,“那就往前走,哥,不怕,我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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