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和金满快速把多多能到的地方找了个遍,结果还是没有。
他提议两个人分开看,多找几个人问问,平时村子里人多,小孩子跑来跑去的不可能没有一个人看到,再不行挨家挨户的问问,也许是跑到哪家去玩,留下来蹭饭了。
这是最好的猜测,可一圈找下来,小孩压根没出现,金满的心如坠冰窟,从脊椎上升起一片凉意。
周遇打电话让村长用广播喊,结果亦无人回应。
金满颓丧的抹了把脸,穿上衣服要去报警,被周遇给拦下了。
“让开!”
周遇厉声道:“你现在的状态不能开车,和他们去山上找找,孩子也可能跑到上面去,找不到路下来。我开车去警察局,要是到了镇上你们还没找到人,马上给我打电话。”
金满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粗鲁的抹了,深呼吸:“行,我现在去。”
村里的人自发组织起来,沿着附近寻找。
金满心里乱麻一样,面上还能看,里面早就失了分寸,他事无巨细的回忆,忽然心里一突,想起来几天前鬼鬼祟祟出现在他家门口要钱的男人。
他精神一振,转身就往那里跑。
中途的电话不停响,金满摁了接听,陆燕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他似乎在外面,有车流和人声,听得不怎么真切,他从村长那里知道了这件事,请人帮忙调了最近两小时,乡道上出入车辆的监控,发现了一辆从村庄方向开出来,车牌被糊的车。
外地车牌到乡下本就不多见,何况还故意遮了车牌。
警察放大监控之后,发现后车厢上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像是个小孩。
金满的心提起又摔下来,整个人都陷入到恐惧里:“陆燕林,你是说多多被人拐走了?”
陆燕林的语速很快:“是,有可能,现在沿着其他干道的监控在查,我现在再去警局的路上,满满,等我找到孩子,马上就带他回家。”
金满的声音停了一下,他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带着哭腔,像抓着最后一丝希望,多多是他唯一的亲人:“陆燕林,我求求你。”
陆燕林的呼吸微重,他发现他说不出再多的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绝对不可以让他失望。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金满和他爱的人:“信我,满满。”
金满挂了电话,失魂落魄的走到自己的目的地,泥塘里不再热闹,一只鸭子也没有,破破烂烂的屋子散发出一股恶臭。
他推开篱笆,径直朝里面走,砰地一声踹开无锁的大门。
堂屋中间放着一张大床,躺在上面的男人吓了一跳,刷地坐起来,看到金满瑟缩了下,破口大骂:“你他妈吃错药了,踹我家门做什么!”
金满说:“你听到广播没有?”
男人:“听到又怎么了,你养儿子丢了,跑到老子这里做什么?”
金满脸色阴沉,浑身上下都是火,一点就会炸,那样子吓得男人半句话不敢说了。眼巴巴看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屁都不敢放。
金满没有发现,转身就走,男人耸肩佝背,揣着口袋晃到猪圈旁边。
忽然,金满脚步一顿,眼睛死死的钉着猪圈旁边的一张糖纸,突兀地问:
“那糖好吃吗?”
男人身体僵硬,用脚碾了碾糖纸,含糊道:“好,好吃。”
金满双眸喷火,一拳揍到男人肚子上,拽着他的衣领:“你他妈把我孩子带到哪里去了。”
男人用脚蹬着地面:“你发疯,我没见过!”
金满拽着他的头发,几欲吃人:“那糖外面根本没有卖的,你还敢撒谎?”
男人猛地掏出手,迎面撒了一把石灰,黄鼠狼似的从金满□□转出去,跳过猪圈就跑。
金满眼前火辣辣的疼,他捂住眼睛,甩了甩脑袋,朝着男人追了上去。
两个Alpha都在玩命,男人慌不择路,跑上山,没想到走的是一道巨大的斜坡死路,他吓得差点尿裤子,扭过头,色厉内茬的大喊:“他妈的别过来,老子要是跳下去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那小畜生了!”
金满根本不听他废话,上前就要伸手抓他,男人心一慌,踩空了脚,整个人往后倒,他尖叫一声,抓着金满的手,两个人同时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陆燕林打开车门,撕开胶带,把哭的脸颊发紫的多多从车厢里抱出来。
“陆,陆叔叔。”
陆燕林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擦干净他脸上的眼泪鼻涕。
两个黄毛抱着头蹲在地上,不住地说好话:“大哥,我们是这孩子的亲戚,真的,都是自家人闹着玩的,你可以去问孩子他爹。”
陆燕林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本来已经走了,闻言转过身,捂着孩子的眼睛,踹飞了黄毛几颗牙。
他抱着孩子坐进车,声音平静又温和:“不用怕,我们现在回家。”
多多嗓子沙哑:“叔叔,给满满打电话。”
陆燕林拿出手机,拨金满的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他皱着眉,一遍又一遍的打,多多趴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胳膊,等着等着睡着了。
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平稳行驶,抵达小村庄的时候,刚好是下午六点。
陆燕林抱着孩子从车里走出来,他没有见到金满,金满和另一个男人,不知道怎么,从山上的大斜坡摔进了深涧,死了。
这话是村长说的,他带陆燕林看找回来的陌生人的尸体,被斜坡上粗粝的岩石刮得不成样子,破破烂烂的躺在村里的医院,脑袋摔没了半个。
那地方又高又抖,摔得深就没有能活的,尸体没有找到,可能是顺着涧流沉底,然后被冲到下游去了。
斜坡上滚下去的地方,石头上都是血。
周遇现在带着人,一路顺着涧流往下游找,沿途两边都看了,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陆燕林听了以后,长久的没有说话,他带队,雇了很多支专业的搜救员,网一样撒开去找人。
柳河镇有很多条天然的支流,汇向滨城的方向水面一宽,搜救的工作就变得很难很复杂。
时间一天两天,每过一个小时,希望就小一点,黄金二十四小时很快过去,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周遇见到陆燕林的时候,差点没有认出来,他穿着冲锋衣站在船上,盯着河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天不见,他整个人消瘦得可怕,一夜之间,两鬓生出了许多白发。
他问周遇有没有找到什么,周遇摇摇头,他便不再说话。
陆燕林想,从前的失去好像远远算不上失去,因为还可以重新来过,还可以修补,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不知道,会有无可挽回的痛楚。
月亮盈极而亏,人生满极则溢,破镜重圆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
命运会一次又一次抽出一部分,让故事不再完整。
今天和未来,他在此时一并失去。
失去的意义不只是灰暗,他在搜寻间隙,短暂的思考里,觉得自己是想要去死。
第三天的时候,搜救队在坠落的深涧下发现了一个中空的气室,他们抱着万分之一的信念,潜水钻了进去。
金满在一阵颠簸里醒过来,他脑袋昏昏沉沉,腰上的肌肉酸痛不已,他困惑的睁开眼睛,四周黄橙橙一片,仔细看,是荧光色的消防员制服。
“醒了,醒了!”
一张大脸凑过来,完全的陌生人,笑得无比爽朗:“哥们,你运气够牛逼的,好了去买张彩票吧。”
金满被绑在担架上,只记得自己摔下去了,他动了下手臂,除了腰好像没有哪儿疼。
救援队一路把他抗下山,大概情况也说了个七七八八,金满从瞠目结舌到坦然以对。
他被自己的经历给牛坏了,那么高的坡,摔下去只弄了个腰部肌肉拉伤。
外面找他找到天翻地覆,他被水流卷到气室里,昏了两天,一觉醒来得救了。
幸运,真的很幸运,这辈子的好运气估计都攒着,等着这一天呢。
金满感慨万分,救援人员喂他喝了点温水,他有了力气,跟人家要了两块面包,生龙活虎的啃,吃一半的时候,担架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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