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肠小路四通八达,陆燕林迷失方向,直觉的顺着右边最宽的小路前行。
路的尽头是一处小山坡,青草早已枯萎,两块墓碑是唯一的亮色。
金满蹲在那,不知道在干什么。
陆燕林摘了墨镜,心微微一动,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他仿佛被牵引一样,走到金满的身边。
金满在闷头拔草,坟前放着测绘队发的简易饭盒,两个黄橙橙的橘子。
坟存在的时间已经很久,石碑不再崭新,留下风雨蚀刻的痕迹。
土里埋着亲人,地上跪着活人。
陆燕林蹲下来和他一起拔草,寒风冻手,不一会儿那双手就冻得通红,指甲锋里也沾满泥土,金满抬眸看他一眼,又低下头。
陆燕林在拔草的时候看金满,Alpha的表情惬意又认真,没有难过,没有悲伤,似乎只是在帮一只老猫梳毛,平平常常,哼着歌儿随手就给做了。
这里躺着他的父母,陆燕林从前没有想要了解过他,所以还是第一次来。
照片上时髦精神的夫妻,看上去竟然很有好感,因为联想,直觉那也是一对热情的人。
金满拔完草,一屁股坐在水泥台上,望着山下的小村落。
他大概有一年多没有来,十七岁出去打工的时候,回来的更少。
小时候有亲戚年年帮他烧纸,金满现在帮他们一起扫。
陆燕林喜欢拔就拔吧,人生嘛,谁没有个良心发现的时候,就算不为了现在,过去他们也结过婚,本来就应该带他来这里看看,祭拜父母,谁知道五年来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难以成行。
或许金爸金妈的在天之灵也觉得,陆燕林不是他的良配,不是一个好对象。
所以不愿意见他。
金满心里很平静,平静的都有点伤感,他挫着手上的泥土,有种心真的挺累的感觉,怎么想要过好日子怎么那么难。
陆燕林挨着金满坐下,被他瞪了眼,老实的往旁边挪了挪。
山间的清风拂面,太阳也出来了。
陆燕林说:“满满,你爸爸妈妈的名字很好听。”
墓碑上刻着两个名字,男人叫金雁栖,女人叫勾令仪。
金满扣了扣掌心的泥巴,听到这个名字恍如隔世,他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但这两个字名字却给了他无限的想象空间。
这是一对很有文化的夫妇,生了一个男孩子叫做金满。
这样的人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不学无术,做一个坏人。
金满恪守着这点念想,他回忆了下,记起家里以前有一个很大的旧书柜,亲戚过不下去的时候,把旧书和柜子都卖了,买肉过年包饺子吃。
金满记得饺子很香,吃得时候饿鬼投胎一样,亲戚没读过什么书,看他吃得双眼冒光的样,不知道怎么发起了脾气。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就知道吃,我看吃死你算了。”
一碗饺子下了金满的肚子,他才觉得饱了。
骂就骂吧。
现在想想,可能亲戚见过他的父母,他又和父母差别很大。
陆燕林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墨镜,放在坟前,金满瞟他一眼,搞不懂他脑子里装得是什么。
陆燕林蹲在男主人的墓前,擦了擦墓碑:“你看,你爸爸戴墨镜会很帅。”
他顿了顿,有些窘迫和不自然:“下次来的时候,我再给爸妈带香火。”
“别乱叫,谁是你爸妈!”
金满刷地站起来,懒得再和他说话,今天只是碰巧赶上了,否则陆燕林下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爸妈叫什么,还上香,叫爸妈,他配吗?什么身份啊。
金满冷笑着冷笑着,发现眼睛有点酸。
他更狠的话卡在喉咙,走了一半才发现没说出来,干脆一路往前走,根本不管人有没有跟上来,直到那股郁结的气散了,才缓过劲儿。
金满甩下人下了山,测绘队的基本都回来了,冬天天黑的早,能工作的时间不长,他站在*人群里晃来晃去,有点心不在焉。
他刚才一生气,直接把人撂在半路,金爸金妈埋得地方比较偏僻,岔路也多,往年还有在山里迷路找不出去的,陆燕林不会那么倒霉吧。
他插着口袋,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小石头。
周遇也带队上山,这会儿刚下来,他看到金满,没瞧见跟在身后的背后灵,调侃了句:“呦,今天还有奇迹啊。”
金满:“……”
他竖起眉毛,周遇哈哈了两声立马不笑了,转而说:“我刚才看到你们的测绘队下山,就在我们后面。”
金满松了口气,朝路口走去,后面果然还有一队测绘队,但是他扫了一眼,心微微沉了下去,上前问带队的村民:“叔,你们的人都回来了?”
中年男人笑呵呵的说:“都弄完了嘛。”
金满的心慢慢提起来:“陆燕林呢?”
中年男人在周围扫了一圈,疑惑道:“你们不是一起吗?陆总说他去找你……坏了,陆总不会迷路了,还在山里吧。”
这可是一件大事,金满找村长核查人数,那个人就是没有下来,电话也打不通,村民和测绘队的连忙组织人手上山去找。
金满沿着自己来的路,一边在心里骂陆燕林,一边在周围寻找,喊了一圈,都没有人声回应。
天完全黑了下来,山里又潮又冷。
金满的心情奇差无比,人的眼睛也熬的通红,在陆燕林最初那片跌下去的斜坡附近徘徊,不敢想人是不是从这里摔下去了。
找到半夜的时候,山里有人远远的喊,找到了找到了。
陆燕林脚受了伤,人倒是没什么大事。
司机一找到人就背着下了山,送去医院,等四面八方寻人的回来,车已经开走有一会儿了,金满从山上下来,也没有见到陆燕林的面。
陆燕林直接给他打了电话,金满慢吞吞接起来:“陆燕林。”
电话那头有沙沙的风声,Omega的声音淡漠温和,只是有些虚弱,强调自己没什么事,因为陆家内部突然遇到点问题,所以急着赶回去,等不到金满下山再走。
金满听着听着,坐在地上搓了搓自己的鞋底,说不内疚那是假的。
陆燕林话锋一转:“对了,我记得路,只是脚崴了走的慢,不是走丢了。”
这意思就是和金满没什么关系,金满摸摸后脑勺,干巴巴地说:“那你,好好养伤吧。”
陆燕林低沉的声音顺着话筒传来:“那,下次我还能去看你的爸妈吗?在山里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庇佑我,我想谢谢他们。”
拉倒吧,金爸金妈抽他的可能性更大。
金满心里的伤感一扫而空,简直是好笑,他重重哼了声:“放你的狗屁,你被救下来是有人去找你,有时间瞎想不如花点真金白银好好谢谢别人,陆燕林,你真的也算麻烦成精了。”
陆燕林苦笑一声,低声:“满满。”
金满被那一声喊得脸热,粗暴的挂了电话。
心想算了,先回家去再说。
走丢的事不算大,毕竟人已经找回来了,村长安抚了各家各户的人,让大家回去好好睡一觉。
金满回到家,多多和陆知坐在床上玩,这小孩今天没被带走,就跟特意忘在这里似的。
他见到金满还很高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然后又说:“父亲回去了吗?”
金满那一瞬间,良心好像被小刀扎了一下。
“嗯,回去了。”
陆知挺高兴,这意味着他今天不用走了。多多分了一套睡衣给他,两个小孩热乎乎,软绵绵,毛毛虫一样在被子里拱来拱去,嘻嘻哈哈,画面着实温馨。
金满太累了,没空想那么多,洗洗澡之后带着孩子睡了。
陆知在金满家一共呆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陆知说要回去了,他的药吃完了。
金满打电话给陆燕林,没人接,司机的电话也是无法接通的状态,他越打越上火,陆知的身体是什么情况,还能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大人吗!
陆知的小脸惨白,偶尔咳嗽几声,给金满弄得心惊胆战。
他心一横,干脆开着自己的二手五菱,拉着多多和陆知,直接去了滨城陆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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