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自己在外面打工的时候,认识的朋友,很是侃过跑车拉货的事。
他记性好,能帮周遇的都提前说了。
周遇觉得他了不起。
但金满觉得那些只是小事,他也不喜欢和人扯皮,都是练出来。
周遇说:“这次我要去邻市,估计要好几天,你家金不换上幼儿园的事,不行等我回来再说。”
金满不太想麻烦周遇,没有一口答应,大家平时相互帮帮忙可以,真遇到需要搭人情的事,他就谨慎了很多,习惯自己想办法。
过去二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金满换了个话题,皱着眉提醒他:“哥,装货的时候你看清楚了。”
上次周遇的朋友,说得是拉"轻泡货",结果装车时是实心金属件,超重罚款要他自己扛。
金满想起来还是觉得牙痒痒,周遇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那么烂的朋友。
周遇当然知道金满在说什么,叼着烟点点头,眼睛也眯了起来,肱二头肌一抖一抖的,明显是想到了不高兴的事。
他去拉货,金满就开着二手五菱回家了。
半路的时候手机一直响,金满把车停到路边,看到是一个陌生号码,他的心一沉,有种预感。
他看了看窗外,把电话接起来,沉声道:“陆燕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只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随后是Omega低沉冷淡的声音:“满满。”
金满呼了一口气:“你想怎么样?”
他有时候不想把人想的很坏,但是和陆燕林在一起那么久,已经不会把无缘无故的好运当作理所当然了。
陆燕林的声音很轻,他一贯得体,平和又优雅,即使失控过,也不过像投进深潭的小石子,留不下什么痕迹。
“你的伤好些了吗?”
“少废话,我们不是可以闲谈的关系。”
陆燕林的呼吸沉了一些,语气却巍然不动,温和道:“好,你不要激动,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好一些。”
金满不由得想到那张淡漠万分的面孔,一时心里有些火大,但是开口时,已经把话讲得很清楚:“你帮了徐文,到底有什么目的。”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好像有窗户打开的声音:“是,我帮了他。”
金满语气很凶:“所以,你又想怎么样?”
他这句话说得强势,听起来却让人觉得难过。
打火机咔嚓响了一声,空气忽然安静下来,电流杂音都成了唱片里的沙沙声。
那嗓音愈发冷淡,每个字都带着一丝凉意:“我的律师告知过他,不需要让你知道。”
金满好像从那柔和的声音里,听出了潜藏的恼怒。
他觉得荒谬,冷道:“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猜的。”
金满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幸运有时候也是一种陷阱,他的教训太深刻,所以不相信有天降的好事。
陆燕林的声音不再清冷,有些低沉:“我没有想借此做什么,你已经警告过我,我知道分寸。”
已经被猜出来了,或许有,那也不能说。
金满被这几句话塞得没有话讲,他竖起一身的刺,甚至提前预判,说了很不好听的话,可是嫌犯自证了清白,他抿了抿嘴唇,脑袋里一团浆糊,僵硬地说:“好,那既然你说了没什么事,我挂了。”
陆燕林连忙说:“等一等。”
背景里似乎有孩子的声音,但是陆燕林说了什么,声音便消失了。
金满悄悄松了一口气,如果刚才听到陆知的声音,他真的很难理智,恐怕不会觉得心软,反而会生气,可能还会对陆燕林说更难听的话。
他们两个人的事情,金满不希望把孩子扯进来。
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对陆知说什么。
陆燕林的声音从话筒里飘出来,滴滴答答的雨声若有若无。
“满满,我想和你谈谈小知的事,他最近打针吃药都很乖,虽然瘦了一点,但是比之前好了很多。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那么可不可以,请你见一见小知,不会耽搁你很长时间,或者实在不方便,地点和方式都由你定。”
金满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冷静:
“关我什么事,法律规定的探视权是一回事,执不执行是另一回事,如果他现在很好,我不认为见面是一个好主意。”
这句话掷地有声,按照陆燕林的习惯,谈判到了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也该亮牌了。
但陆燕林没有应声,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啜泣声,接着迅速消失不见。
陆燕林似乎也没有预料到,金满会说出这样的话。
金满简直头皮发麻:“你不是一个人?”
陆燕林他隔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刚才小知也在,他向我保证会乖,只是想听你的声音。”
这一次两个大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金满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生气自己口不择言,又的的确与陆燕林无话可说。
陆燕林的声音很严肃,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我不想为难你,但是无论如何,请和小知见一面,我没有办法仅仅用言语证实,你不恨他。如果你认为我会用徐文的事威胁你,那么我的确可以这么做。”
金满这一次没有反驳,同时胸腔里也闷得慌,觉得烦透了。
“如果我一定不见呢?”
陆燕林道:“那么你就当我在威胁你,为了你的朋友。见面的过程我不会参与进来,也不会给你制造麻烦,具体时间你定,最短不能少于十分钟,结束后我会带他走。”
金满抿紧嘴唇,半晌说:“好。”
电话那头似乎长长的舒了口气,很有分寸,也很温和:“那么,再见。”
没有多余的纠缠,也没有喋喋不休的废话。
电话挂断了。
金满发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开着五菱跑回家。
他有些郁闷,结果刚到村里,就看到金多多正在和小朋友打架,下狠手那种。
金满连忙开过去,把小孩子捞起来,脸有点黑:“金多多!”
其他小朋友看到家长来,撒丫子就跑,留下金多多一个人独自被收拾。
“满满!”
金多多看起来就是只小泥猴子,花猫脸,讨好的蹭他的裤腿:“你回来啦。”
金满蹲下身:“喜欢打架?”
金多多掰手指头不说话,摇摇头,又点点头,嘀咕:“他们也打我。”
那样子明显不怎么服气。
乡下的小朋友,谁的沙包大,谁是村里领头的。
金满一言不发的往家走,从小橱柜里掏出一把锁,把大衣柜锁上了,里面都是买给金多多的小零食,急得他不停地叫“满满”“猫猫”。
然而就是没有小零食了。
小朋友过了一会儿难过的跑回来,给他捶腿,搜肩膀,唉声叹气,嘟嘟囔囔:“那都给满满吃吧。”
金满好笑:“你都不吃了。”
金多多摇头,腼腆地说:“不吃了……也,也不打架了。”
金满从来没遇到这么好教的小孩,都有点愣在那里。
小朋友已经收拾好心情去逗小狗了。
算了,他跟小孩子较什么劲。
金满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情开阔了些,他给陆燕林发了条消息,约了见面的时间,然后就把事情丢到脑后去了。
金满很忙,他要帮周遇对接那些货主,自己还帮忙送东西,找幼儿园,事情又多又累。他一天跑下来倒头就睡,吃得多睡得着,面色反而更好了。
因为不上心,没有注意时间。
约定好见面那天,金满带着金多多去地里忆苦思甜,种了一早上的青瓜。
他提着摘的菜,牵着小朋友,开开心心回来,小狗已经长大了点,尾巴转成螺旋桨,兴奋的跑前跑后。
他和金多多各自咬着半截黄瓜,踩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走在后面。
小朋友看到等在门口的小少爷和前夫,先停下来,然后是金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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