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燕林换了个坐姿,略带傲慢地说:“没什么,后遗症怎么处理?”
医生:“没什么后遗症。”
陆燕林皱眉,他脸色平静,声音却咄咄逼人:“大脑空白,行为反常,这些难道不是后遗症?”
医生这次不再一口咬定,他在这位高高在上的Omega脸上看到了质疑,不信任,为了保住自己职称和工作,他非常灵活的说:“有的,只是这种药剂目前市面上不流通,没有足够的临床数据。”
陆燕林换了个坐姿,听完了医生的分析。
“您可以考虑一段新的AO关系,能有效的对抗这种……呃,后遗症。”
这件事非常容易,至少对陆燕林来说,完全称不上困难。
无论什么苛刻的条件,认真的去找,完全能筛到一个从头到脚都不错的,他们都比那个给他标记的Alpha要好。
这些人有些外貌出色,年纪很小,对他的外貌一见钟情,下意识的依靠他,因为他无论什么事情,都极少出错。所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像养了一只听话的小猫,脆弱,敏感,需要很多很多的陪伴和爱。
陆燕林觉得很好笑,他说:“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不需要另外一个。”
结果当然是被全家人娇宠得无法无天的Alpha,泼了一杯水。
陆燕林不计较他的失礼,对方自己却号啕大哭,伤心的跑掉了。
有些人年纪大一些,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是给五千斗就折了,优秀的工作能力和成熟的处事风格,是一个当牛马的好苗子,他们值得陆燕林给出一份工作。
除了这些,还有目的明显,但手段稚嫩的Alpha,好像是很流行的笨蛋美人,笨手笨脚的样子至少称得上活色生香,而不是像金满那样,牛嚼牡丹花,毫无美感。
陆燕林想到金满曾经生龙活虎,爬上树大战吵闹乌鸦的场景,莫名笑了下,笑完低头喝咖啡,忽略那种淡淡的不舒服。
他对笨蛋没什么兴趣。
可见他不是喜欢低智商的Alpha,也不是喜欢单纯没有心机的人。
陆燕林不想再见那些Alpha,他花了点时间,查到金满的位置。
柳河镇,一个很小的镇子。
水泥路修进大山,村外的荷塘居然还没有凋谢,夏日正好,花香袅袅。
陆燕林提着礼物,一路局促,走走停停,踏进从未来过的小小村落,四处浓密的树荫和玉米秸秆,像天然的隐蔽工程。
他格格不入的站在篱笆外面,换了只手提礼物,茂盛的喇叭花和豆荚开出大片大片紫色的花,遮住了他的身影。
他来的时候是忽然决定,所以天色已经晚了,陆燕林没有想好自己该如何开口。
篱笆那头传来说话的声音,他僵了下,药物后遗症让他大脑空白,他停下脚步,从紫色花朵的间隙往里看。
院子小小的,长着一棵丁香树。
金满穿着短袖短裤,坐在竹椅上,另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抓着金满的小腿,不知道在做什么。
金满打着扇,脸颊的小酒窝也肉乎乎的,问他身前的人:“哥,你热不热?”
那个人拍了下金满的腿,声音低沉地说:“热,我自己就会脱。”
第31章
陆燕林的脑子腾地炸开了。
一股妒意毫无来由,让他想立刻进去阻止他们,用一把戒尺把两个人严格的分开,你坐回你的位置,他回到他的地方。
可是想象他突然出现在金满面前,金满脸上可能会有的表情,绝对不会是惊喜。
于是他又停在原地,高档皮鞋因为主人克制不住的踱步,沾了不少泥。
离婚的时候他们闹掰了,金满什么也没有要,他曾觉得那很蠢很傻,不是理智下的第一选择。现在那个念头成了钉子,把他像青蛙一下扎透,钉在原地,许多天前的自己透过记忆凝视他,对他嚷嚷:
你并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你不可以再去介入另一个人的人生。
陆燕林停在原地,院子里Alpha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那种轻松难以形容。
他有对着自己那么笑过吗?
好像没有。
金满会害羞,难过,偶尔会带着点失落的心事重重,但在院子里他是高兴,活泼的,像一只落在巢里的鸟儿,叽叽喳喳,晃来晃去。
他们隔着一道篱笆,陆燕林也修了一道篱笆。
他记得自己打电话给园丁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口气,他睡不着,也不想睡,胃里装进无数蛾子,他失去标记,盯着上锁的房门,冷漠地说再也不想看到那座楼。
他用篱笆把那座小楼关进盒子,然后把开门的钥匙丢得远远的。
这有什么呢?
荒芜的院子会一天天长满杂草,在角落里褪色,最终成为泛人问津的废墟。
篱笆把一切都挡住了。
是的,篱笆把一切都挡住了。
可不会到来的春天不在绿篱之内,而是在它之外。就像你觉得装满苍蝇的披萨盒,里面其实养着漂亮的蝴蝶。
金满的院子里什么东西都有,这绝对不是一个人可以堆出来的份量,它们挨挨挤挤,凌乱又不整洁,又或者说是——热闹非凡。
那个用不知名植物编出来的鸡窝上面,挂着几只玻璃瓶做得风铃,水桶,快递盒,锄头,背篓,还有一个上了新漆的书架,灯泡就用衣架挂在房檐下,吸引了几只小飞虫。
院子里没有腐烂或者泥巴的臭味,水桶里插着很多玫瑰秸秆,带着零星的花苞,那大概没什么作用,只是主人喜欢,因为陆燕林听到那个陌生的男人对金满说:“脚受伤了,明天就不要去种花,夏天养不活,你种点大蒜好了。”
金满抱着膝盖,咕噜打了个滚,腾地坐起来:“不会死的!”
他试图说明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一蹦一跳的瘸着一条腿,从角落里翻出花肥,生根水……剩下的太黑了看不清楚,总之,他为种花准备了很多东西,一副绝对没问题的样子。
但是,那个陌生人摸着下巴,冷冷的点评:“不如种大蒜。”
金满伸手捉住路过的小狗,捂住小狗的耳朵,满脸的怎么会呢,不可能的,你快要把那些本来就半死不活的玫瑰吓死了。
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嘟囔我不种大蒜,他辩解自己的玫瑰不会死,举例的时候指着篱笆,茂盛的豆荚花和喇叭花开满了竹篱:“哥你看,那是我二十岁的时候种的。”
篱笆外面的人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带着满身的寒气远离枝繁叶茂的花儿。
小狗汪汪两声,附和Alpha的说法,它翻过身可怜巴巴的露出自己的肚皮,被金满挠得呜呜叫。
陌生的男人伸手弹去一只飞来的萤火虫,点燃了一支烟。夏季里生机勃勃的树木和灼人的烟草,混合出使人快乐的味道。
陌生人掸掸烟灰,绕过脚边的小狗崽,拍死大腿上的蚊子:“玫瑰做鲜花饼也不错。”
金满惊讶地说:“哥,你还会做面点吗?”
男人叼着烟:“我不会。”
金满:“……”
他坐在竹椅上,仰头正好能看见挂得高高的玻璃瓶风铃,风吹过来,玻璃瓶相互碰撞,声音好听得不可思议。
“行了,我回去了。”
大哥处理完金满的脚伤,要回去休息,临走的时候叼着烟,摘走了金满养了两天的小黄瓜。
他看到地上的脚印,嗅到风里的信息素味道,虚无缥缈,清冷幽静,像冷雾里半开的荷花。
如果是以前,这股信息素靠近的时候金满就能闻到,可是手术之后,创口愈合得不好,他感受不到信息素。
后天的残缺,让他有着完全不知情的快乐。
大哥觉得很奇怪,他跟着脚印走了一段路,小路的那头有一个提着盒子的人,走得很慢,看身形不像是村里的人。
天色渐渐黑沉,他看不清楚,也就没有在意。
金满在屋里挂了艾草和香蒲,不招蚊子,明天不上班,也不需要早睡。他剪了几只玫瑰花,插在玻璃瓶里,又灌了点水。
这几天他跟着大哥,在山上的果园里帮忙,柳河镇的水好,土壤肥沃,养出来的柑橘多汁鲜甜,挺有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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