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抬起头,天上的满月生辉,萤火虫向着深蓝的夜空腾游。
孩子指着天上的圆月,对他说:“满满,你看,月亮落在你的眼睛里了。”
他牵着金满的手,满是真诚,圆圆的小脸朴拙可爱,那么自然而然的喜欢他。
金满捏捏他的脸颊,心想:如果每年中秋,都能看到这样好的月光就好了。
他抬起嘴角笑了笑,戳戳小孩子的肚皮,在他咯咯嘻嘻的笑声里,把他抱起来,慢慢走回家。
院外的篱笆随着风声发出沙啦啦的轻响,山林一片寂静,孩子笑啊闹啊,逐渐睡得很深很沉。
他香甜的梦里,飘着桂花和年糕的味道,还有Alpha身上温柔的气味。
金满回到小院,树荫落在漆黑的阴影,他在看到门口修长的人影时,以为岳维或者周遇,下意识喊了一声:“哥?”
那道身影不动,金满没往前走,警惕道:“岳维?”
“谁是岳维?”
金满顿时如遭雷击,他心脏狂跳,反应了好一会儿:“陆燕林?”
豆蔓青青,暗香扑鼻。
男人高大的身影缓步走出,月光顺着眉骨滑落,在鼻梁处折成薄刃,他一身的寒气,带来沉沉的压迫感,金满情不自禁后退。
陆燕林望见了,止住脚步,伸手拂落外衫上落下的两瓣豆荚花。
“满满。”
金满怀里还抱着金多多,似乎想要醒过来,他冷声:“你等下再说。”
他抱着孩子快步拉开篱笆,把陆燕林关在外面,平静的走进屋,拴上门,把金多多放在床上,轻轻拍了拍,把他哄睡着。
一直等孩子睡着,金满才机械的收回手,他洗了把脸,站在窗口望外看了眼,正好对上男人的视线。
金满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乱如麻的心脏奇异的平静下来。
他经历得多了,不会再自作多情的以为,陆燕林是对他余情未了。
这个世界上复杂的感情有很多,但是与爱相关的东西,陆燕林不一定有,或者是有,但一定是和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或者像辛弥鹤,或者像那位钢琴师,同样的学识与脾性才能相爱。
又或者身居高位的人,本来就无爱一身轻。
金满推开门出来,心想,陆燕林不就是来看他过得多不好吗?
没关系,看吧,其实也没有什么。
他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已经用光了所有的不安与自卑,没有什么身为Alpha的优势,褪去那层爱的外衣,他只是一个十分平凡的人,陆燕林年少时不会喜欢,不屑于去了解,那么现在愈发成熟之后,就更不会了。
金满拉开篱笆门,淡淡地说:“你有什么事?”
陆燕林面色淡漠,眼眶微红,向来深邃清冷的眼眸里,浮出几缕红血丝。
他弯腰从篱笆的阴影里,拎出精致的纸盒,Omega俊美的面容在月光下美玉一样。
“生日快乐。”
金满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竭力克制,但是却遏制不住自己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痛楚。
亲戚是在中秋这天去世的,走的时候形销骨立,瘦弱疲倦,对他说,不要哭,吃个月饼吧,他只是睡一会儿,他没有过完那个中秋,金满在那之后再也不过生日了。
陆燕林陪他办理了丧事的手续,为他剪了戴在衣襟上的纸花,他送亲戚下葬的时候,陆燕林就在旁边,撒了第二抷土。
之后无论多忙,中秋那天陆燕林都会陪金满去扫墓,陪他一起祭拜。
即使金满什么感激的话也没有说,但是他知道,当时如果没有陆燕林,他可能要废很大的功夫才能撑过去。
可是事到如今,物是人非,现在做的这些又算什么呢?
金满扯了扯嘴角,呼吸越来越重,鼻腔也酸酸的,他没有回滨城祭拜亲戚,那个坏脾气的老人家,不知道会不会骂他。
陆燕林看着金满发呆的样子,有些微僵硬,他打开装着蛋糕的小纸盒,里面的蛋糕缺了一个角,留在了墓园,他淡声说:
“我去过了。”
他和陆知在那里等了很久,以为金满会来,但他没有,之后陆知睡着了,他在家里没有待多长时间,重新定了蛋糕过来柳河镇。
没有多么复杂的原因,他记得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金满的情绪都不高,他想知道他为什么没回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事实并非如此,金满非常的快乐,他提着水桶,走过田野,水渠,身边跟着摇尾巴的小狗。
滨城的事他好像已经忘记了,曾经对他而言那么重要的人,他没回去看。
可能永远也不会回去了。
陆燕林不想去承认这个可能,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心脏好像空了一块,如同抽丝剥茧一样缓慢而绵密的疼痛,织成了一张无所适从的网。
金满的眼神充满了内疚,他低声说:“你去过了吗?”
陆燕林嗯了一声:“带了花生和酒。”
金满艰涩的笑了笑,他揉揉眼睛,忽然被人抱住了,那股熟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夏裳传递到他的身上,他愣了下,反手就要推,但是推不开。
金满气急,又怕吵醒孩子,他低声道:“陆燕林!”
陆燕林没有松手,他的手掌紧贴着Alpha的肩背,像一块烧不透的烙铁,隔着衣衫将Alpha的身体烙出红痕,温热的气息落在金满耳畔,透着一股与动作相反的温和:“满满,岳维是谁?”
金满脑子乱了,他寒声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离婚了!”
“有了新的,旧的就可以不要了,是吗?满满。”
Alpha在他掌下发颤,他睁着眼睛,愣愣的望着陆燕林,好像不知道什么新的,旧的?
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与之相反:“是,我不要,什么也不要。”
金满有一刻的窒息,嘴唇上柔软熟悉的气息,带着和优雅冰冷外表截然不同的侵略性。
他挣脱男人的怀抱,傻傻的望着他,接着用力的擦了擦嘴唇。
“混蛋。”
“陆燕林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第37章
金满气得浑身发颤:“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离婚!”
他在那一瞬间惊愕,心慌,可是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愤怒。
他已经离开滨城,离开了自己打拼五年的地方,他放弃自己的事业,选择家庭,又因为家庭一无所有,丢掉自己的朋友,像条丧家之犬一样逃到这里,他终究那么没出息,他怕自己心软,怕自己看到孩子会舍不得。
所以他不敢停下来,甚至不能多花一点时间道别。
他已经怕成这样,对自己已经这么苛刻,陆燕林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的来招惹他?
是因为爱吗?
是因为喜欢吗?
恐怕都不是的,如果真的爱过他,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什么。
他宁愿这个人一直都是无心无爱的,那么他的所作所为,金满也能够理解,午夜梦回时自嘲一声,是他自己命贱活该,上辈子欠他的情债。
可是如果陆燕林爱过他呢,金满不敢想,为什么会有人把爱表达得这么伤人又痛苦,简直乱七八糟。
他爱一个人,只会想让他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尽力的宠着他,爱护他。
金满想不通,也不愿再想了,他扯了扯嘴角,把自己内心的情绪憋回去: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永远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那么现在,你所谓的更好的人,就是像我这样,离过一次婚的,身无分文的Alpha吗?”
“你又要再玩一次交易吗?陆燕林。”
陆燕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的心脏抽搐似的疼痛,感到呼吸困难,那种强烈的痛楚让他快要站不稳,但他冰铸的外表看上去仍旧平静,温和,云淡风轻。
他低下头,可所有求和示好的话,都淹没在Alpha冰冷嘲讽的目光里。
“这不是交易。”
话语单薄,事实也并非如此,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的坚不可摧,毫不在乎。
爱虚无缥缈,在生命中并非不可或缺。
过度追求如同严琼,一生为爱牵绊,因爱生恨,吝啬冷淡如他的祖父母,同样因为亲情困囿其中,不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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