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一顿,脸色露出几分不自在,可是转念一想,这么做确实有点傻,他又不欠陆燕林的,干嘛要在这种事情上亏待自己。
下午的时候孩子们来探望他,叽叽喳喳的,倒是比他一个人要热闹。
陆燕林不知道跑去忙什么了,除了早上时露面,之后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金满从护士手机借了手机打给周遇,周遇的怨气比鬼还要大,先问了金满的情况,然后骂陆燕林不是人。
这时候金满才知道,他昏迷住院的这段时间,周遇和徐文到处找他,可惜人被藏起来,他们谁也摸不到位置,干着急了好几天。
周遇气得冷笑一声:“多新鲜啊,真该去拜拜神,姓陆的是个灾星吧,他挨着你就倒霉一大片,天生来克你的!”
金满笑了笑,他不是个爱在前夫问题上多嘴的人,这次也忍不住是啊是啊的点头,直到护士小姐跑进来和他要手机,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电话。
她走后没多久,陆燕林就推门进来,这几天晚上他都守着。
那张陪护床睡得肯定没有大床舒服,但是金满一次也没问过。
如果不是有次起夜差点踩到人,他打算一直当不知道。
高中八人寝都住过,没道理两人间睡不习惯。
金满拿他当室友,愿意睡就睡吧,医院都是他们家的。
“晚餐吃了吗?”
金满躺在被窝里,耳朵听着电视机的动静,片刻后应了句:“吃了。”
陆燕林颇为意外,这段时间金满对他爱搭不理,哪怕知道他冲进火场救了人,也没太大的反应。
因为这声回答,他的脚步莫名轻快,进浴室洗了澡,出来时金满已经睡着了。他放轻脚步关了电视,看金满脸色好了很多,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金满睡得很沉,脸颊瘦了一圈,唇色也很淡。他长得不算漂亮,普普通通的一张脸,可是陆燕林坐着看了很久,有种莫名的安宁和满足。
他的心空了一块地方,那种空旷很可怕,它吸取生命的养分,混乱了对时间的感知,无论做什么都阻挡不了它流逝。
只是分开半年而已,却觉得比十年漫长。
金满这一觉睡得特别好,他吃了早餐,特意消化了一会儿才去眼科科室,做完理疗,照旧吐得昏天黑地,浑身乏力。
陆燕林替他揉后背,护士小姐给了药膏,涂在腺体上可以抑制头晕的感觉。
“吐都吐完了,回去再涂。”
金满把药膏揣进怀里,他不舒服的症状太明显,下午的理疗自然也不能参加。
不过他的其他数据都恢复得很好,金满是个生命力顽强的人,只要有希望,他比谁都重视自己的健康,再难受的项目,也能积极的配合治疗。
陆燕林全程陪同,充当护工,导盲杖,心理医生和向导。
这种细心,耐心的程度,让以这个为工作的护士小姐都自叹弗如。
中途金满反抗过几次,但是他看不见,晕头晕脑满科室转的时候,根本分不清牵他的人是谁,他也不想和自己生气,干脆想都不想了。
最后一次理疗结束,他跟着护士小姐回病房,这段时间两个人相安无事,金满的态度没有一开始那么生硬,有时候还能说上几句话。
陆燕林扶他坐下:“今天的状态好很多。”
金满洗漱完,脸上没有戴防强光眼镜,换了纱布和墨镜:“对,晚上睡觉,眼睛周围不痛了。”
“外面是海滩,下午想出去走走吗?”
陆燕林小心翼翼地问。
金满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好像在和陆燕林对视,片刻后他摇摇头,自然地说:“我和周遇联系好了,今天下午就出院。”
他能忍这么长时间,完全是处于礼貌和耐性。
陆燕林胸口那种憋闷的感觉又来了,他沉默半晌:“不能留在这里吗?”
金满拿桌上的毛巾擦擦手,不明白陆燕林为什么能装得像没事人一样:“医药费游乐园肯定会赔,那笔钱我会转给你。”
陆燕林微微蹙眉,沉声:“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金满:“老实说,除了钱我没别的东西给你,我们不是一路人,这次的事故你也看到了,挨太近不是好事。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吧,你别让陆知到这里来了,对谁都不好。”
陆燕林低声:“满满,你在怪我。”
金满站起身,抓了把头发:“你想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陆燕林哑然:“那是什么意思?”
金满觉得总这么拖着不是回事,他原本想等眼睛好了,至少回到家以后再说,但是陆燕林现在这副狗皮膏药的样子,带回家就彻底甩不开了。
“我倒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想吃回头草了,还是单纯觉得对不起我,做朋友之类的话打住,我已经听烦了,我们两个的关系也没必要。”
即使看不到,也能感受到弥漫在空气里低气压。
片刻后,像似听到短暂吸气的声音,语气并不激烈,是Omega一贯平顺冷静的模样。
“从你醒过来到现在,你从来没有问过我,那天发生的事情,哪怕是陌生人,做了这么多,也不应该被这么讨厌吧。”
“我有时会想,是不是当时我死在火场里,你也不会在意。”
“我用生命也无法挽回我的错,是不是。”
……
金满看不见他,他的喉咙发紧,勉强想说什么,还没有想明白,嘴唇便被堵住了,微凉的触感柔软冰冷,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骇得他头脑空白。
过了数秒,他才反应过来,挥手砸碎了床头柜上的花瓶,用锋利的尖端对着他,咬牙:“滚!”
飞溅的碎片割伤了omega的脸颊,他脸色微微变了,失落混杂着伤心,在眼眸中一闪而逝。他抬手拭过脸上那点血液,矛盾的想要自我伤害的痛苦,让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陆燕林一把抓住金满的手腕,盯着他:“松手,不要弄伤你自己。”
金满冷笑:“别动,我不是傻子,你要是再乱来,伤到谁就不好说了。”
陆燕林呼吸滞了滞,没去辩驳自己刚才冲动的行为:“对不起,是我情难自禁。”
金满没有给陆燕林留半点面子:“发情了就去打抑制剂。”
这个在滨城只手遮天的Omega,脸色白了白,却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发火,不能气馁,不要把那些刻薄的话当真,可是心里还是会感到分外的丢脸难捱。
下午的时候,金满带着孩子出院,陆燕林没有再阻拦,徐文开着金满的二手五菱到医院,护士小姐陪着金满和多多走出来。
周遇沧桑了不少,拄着拐棍,徐文也狠狠地松了口气,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还好现在人没出大问题,不然他真是哭都没地方哭,他这个兄弟命也太坎坷了。
多多看到周遇和见到亲人一样,立刻把和朋友分开的难过忘记了。
“周叔!”
周遇把他抱起来:“没事就好,回家。”
第59章
快到冬日,窗外簌簌的叶子零落寒风里。
护士小姐整理房间,瞥见窗外远去的汽车,笑着道:“金先生的家里人来接他,一副很小心的样子。”
她本意不过感慨,却见窗边无声矗立的男人微微变了面色,不知哪句话不随心意,反应过来时屋内只余下一阵冷风。
徐文开着车,将一屋子病人送回家,他在滨城的生意离不开人,略坐坐便要回去。
金满笑着说要送他,徐文额头直冒冷汗,要顾及病人脆弱的心情,又得谨慎不要他受伤,半晌竟然憋出一句:“成,路上我背着你就好。”
金满忍不住笑出声。
周遇实在听不下去,将手里的拐杖一递:“拿着,探着路去。”
徐文莫名其妙,担心夹杂着不满,这么粗糙的痞子怎么看顾得好失明的病人:“你知道他看不见,万一摔了怎么办?”
周遇半点不当回事,正是中午困乏,他嫌弃徐文聒噪啰嗦,没耐性地说:“这路他熟,别说看不见,就算再断两条腿也走不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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