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实在受不了了:“不用,我没生病。”
他拿起自己的杯子喝干净刚才磨磨蹭蹭,没喝完的半杯残酒,抹抹嘴,推开陆燕林:“你们喝,我出去透透气。”
金满在卫生间洗了个脸,躲在走廊里吹了会儿风,走廊的窗户能看到陆燕林的车,两个小孩子在满地红色的纸屑里捡没炸的炮仗玩。
多多哈出一口白气,咯咯笑,陆知也仰头跟着哈了一口,眼睛弯起来。
金满神色复杂,想发火一走了之的心也淡了,不想在小孩面前吵架。他收拾收拾表情,推开包间门走进去,屋子里的气氛非常热闹,他溜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陆燕林也很识趣,接下来没有再找金满,他西装革履,端端正正的坐在饭桌上,一杯接一杯的喝。
喝酒其实非常没有意思,陆燕林从来也不喜欢。可是有什么办法?难道被赶出去?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无论谁来敬酒,总之来者不拒。
岳维一开始还记得斤数,把对手喝趴下之后也忘了到底在和谁干杯,迷迷糊糊的找了个暖和的地方靠着。
周遇撑到最后给他们善后:“行了,别他么喝了。”
一桌人不知什么时候散的七七八八,他拎着岳维,瞧了眼趴在桌上的陆燕林,看上去惨兮兮的,但是咎由自取。
金满心里不畅快,反而有一种憋得慌的感觉。
他打开包厢门,一声不吭的跟着周遇把岳维扶上车,自己却站在车门外,没有立刻上车,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遇叼着烟,推他一下:“怎么,生气了?”
金满看他一眼,把车钥匙拔了下来,疑惑道:“没有啊,哥,你睡会,我找人送你。”
周遇打不着车子,便不打算开了,他特意不去谈那些伤感的话题,说自己在这里等金满,给他留足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
金满昏头涨脑的感觉得以缓解,他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到那辆洒满红纸的豪车旁边,弯下腰,两个小朋友手牵着手,睡得正熟。
司机就在副驾驶看着俩孩子,金满敲敲车窗,要开门把多多抱出来,司机死活都不敢,问就是摇头,满脸苦笑地说:“金先生,请不要为难我,您和陆先生说一下吧,无论是电话还是简讯,您说了之后我就开门。”
这是谁的命令不用多说。
金满打了电话没人接,他蹙着眉,上楼找陆燕林。
门开着,一个服务员跪在椅子边,仰头笑着望醉眼朦胧的人,手放在他腰间,正打算搀扶。
男人深色的西装沾了酒液,或许是热了,白衬衫纽扣解开几颗,隐约可见线条流畅的颈。
他钳住那只手,挥开,西装外套从膝头滑落。
金满一边走过去,一边摁掉了自己的电话,屋里烈酒的气味没有散去,与残羹冷炙的味道鲜明的融合在一起。
他垂眸看了眼讪笑的服务员,伸手在Omega身上推了一把。
“陆燕林?”
这声音撬动了Omega迟钝的理智,他刷地站起来,步伐摇晃,片刻后目标精准的抱住他,带着酒意的灼热呼吸喷薄在耳边,陆燕林的声音似乎快要碎掉了,在坠入地狱和重回天堂之间来回挣扎,没有想过这个人离开之后会回来:
“满满。”
金满推开他,复又被抱住,他往后给了一记肘击,趁Omega痛苦的低头捂住肚子时,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面无表情的说:“你走不走?”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拽着金满的袖子,不肯松开,但能得懂话似的,用自己的脸颊触碰青年的掌心,他太难过了,那种情绪放大后无数倍,堆砌成无人能诉的伤心。
金满把自己的掌心握成拳头,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他抓着Omega的衣服,扣好他的扣子,像打包盒饭一样,把他从包厢里拎出来。
老板姗姗来迟,满脸堆笑,试图接手:“楼上就有房间,我看还是我这边带陆老板去休息。”
可惜谁也带不走力大无穷的醉鬼。
金满扶着他,把他带到楼下,司机等候在门口,连忙伸手去接,但是被一巴掌挥开了,雇主眼眶通红,用力把金满压在酒店的玻璃门上,一双怒气横生的眼,恨不得吃人,哑声说:“你又去哪里?”
金满冷声:“关你什么事,你要是醒着就不要发酒疯,放手,否则我报警了。”
他说得又快又急,手机却被人一把夺去,薄薄的屏幕弯折变形,玻璃刮破手指,弄了满手的血也不肯松手。
金满急了,用力一推,依旧纹丝不动。
陆燕林看到他生气,下意识松开手,小铁片啪嗒掉在地上。
金满有些崩溃,他指着陆燕林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蹲下来捡自己的破手机。
“陆燕林,你是人吗?”
酒楼的红灯笼随风摇晃,红艳艳一片光。
头上的阴影蓦地罩下来,有人紧紧抱着他,要把他抱起来,金满惊呼一声,扒着门用力推,可是陆燕林的力气大得可怕,他摇摇晃晃的把金满抱起来,又猛地跌倒,两个人在地上滚作一团,身上沾了不少红色纸屑。
司机早就看得头皮发麻,好在此时已经是深夜,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他干脆背过身当瞎子。
金满挣扎得厉害,陆燕林吃了不少肘击,飞踹,脸上痛得有些扭曲,依旧固执的不肯松手,只是奇怪自己不知为什么变得迟钝,笨拙,他长长的吸气,用西装外套把金满罩起来:“出去了,出去了。”
红灯笼闪啊闪,光芒似火。
陆燕林踉跄着站起来,又吃痛的蹲下,他抱着金满不松手,用后背挡着那片红光。
金满不明白他在念叨什么,他气愤在陆燕林腰上狠狠拧了一下,陆燕林闷哼一声,更紧的抱着他。
一种熟悉的窒息感和四面八方涌上来的热度,让金满的眼神怔了下。
陆燕林说:“带你出去了,不要动。”
金满仰着头,看着四周烈焰似的火红灯光,慢慢沉默下来。
他抬手掀起陆燕林的脸,粗暴且凶狠盯着他,试图看出点什么,那双淡漠冷静的眼睛此时茫然而没有焦距,一小片阴影落在金满的眼眸附近,陆燕林伸出手搓了搓:“满满,闭上眼睛,有烟尘。”
他不敢松懈,捂着金满的眼睛:“别睁开,我马上就带你出去,烧不到你。”
金满的心忽然酸涩了下,他粗鲁的推开陆燕林,起身找到门口的开关,啪地关上,红灯笼骤然熄灭,寂静的街道只余夜色。
“行了,没有火,不用你带我出去,你赶紧回家,我不送你了。”
第64章
“可是满满,我没有家了。”
金满的脚步一顿,背后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让他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犹豫了下,没有回头,踩着寒风大步的向前走,他躲不掉,避不开,就连视而不见也做不到,但是他总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选择不再流眼泪,去祈求别人爱他。
那种日子太苦了,苦到他只是想一想,就从心里泛酸。
谁不想被人关心,被人爱,谁又是天生命贱呢?
只是没有走出几步,就被人从背后死死拥住。
“为什么,为什么一点机会也不给我,你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只对我一个人坏。别人伤害你欺骗你,你都可以原谅,为什么只有我,一点机会都没有,满满,这样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天底下就是有这样倒打一耙的人,说着最软的话,做着最狠的事,明明把别人吃干抹净当作垃圾,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当初下大雪,他就应该让陆燕林冻死在车里,一了百了。
如果当初没有遇见这个人,他可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家,过得很幸福了。
现在,刽子手居然理直气壮的站出来,指责被砍头的人不够有怜悯心。
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是啊,为什么?
在世界上这个叫做金满的人,一直随波逐流,别人骂他,打他,他都可以笑嘻嘻的混过去,可是谁能想到,爱也能够伤人呢?
金满怒火中烧,他恨这个冷心冷肺,厚颜无耻的混蛋,恨他明明知道自己讨厌他,恨不能砍死他,依旧人模狗样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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