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诡物上身,假扮活人
龙王像后的偏殿内。
抽签木板后的长香正缓缓在空中蜿蜒着白线。
浓稠的黑暗笼罩住宽阔高耸的房梁,房梁上昏暗无比,目光所及是一片死寂的浓墨。
殿内却不像正殿一般漆黑,反而隐隐有些自然光线,透过镂空雕花的木窗映上石板砖地,使人能将殿内的装设看个轮廓。
苗云楼藉着这一点光线,垂眸看着手中抽出的签文,面色不变,漆黑的双眸却是有些出神。
他手中那细窄的木板上只写着简略的五个字:富贵险中求。
富贵险中求……
苗云楼凝视着这丹砂描金的五个字,半晌,微微叹了口气。
富贵对他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然而这一个“求”字,却是让他心绪连绵起伏,难以平复。
沈慈如今记忆全失,他藉着景区中无人打扰的机会,趁虚而入、几番剖白,这才让沈慈对他敞开心扉,使两人的关系有了突破性进展。
然而这心意相通终究是他百般求来的,犹如镜花水月,轻易便会破碎。
随着景区的层层深入,他必然会一步步找回沈慈的躯体,而沈慈重新登上神坛,接管起这个诡物横行的地方的时候——
他会不会想起所有的记忆?
沈慈会不会像曾经一样,平淡的、轻而易举的、毫不留情的解除,这本就创建在隐瞒欺骗上的亲密关系?
如果两人相行陌路的结局是必然,那他究竟还要不要在这样朝不保夕的情况下,遵从本心、不顾一切的求一求两人之间的可能性……?
苗云楼眼神茫然复杂,微抿着薄唇,难得没有保持面上那一贯的微笑。
他青白的指骨抵着命签底部,无意识的伸出食指浅浅摩挲,静静的颤着鸦羽般的长睫,低垂着鬓角两缕长丝浓雾般的黑发。
半晌后,苗云楼还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唉……”
还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明明已经能装作若无其事、安分守己的熬过了这么多年,都不敢去破坏两人情感上拉扯的平衡,满足于尚且能见到沈慈的现状。
没想到仅仅一个景区、几天几夜的朝夕相处,他就像在暗中窥视月亮的孤狼,已经生出了不满足的狼子野心,既平陇、复望蜀,甚至想求一个永远了。
说到底,他也没有资格去评判河二等人,他自己明明也是一个贪得无厌、欲壑难填的罪人。
苗云楼半阖着眼睛,用青白的指骨蹭了蹭木签,微微平复了一会儿心绪。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事在人为,既然已经抽完了命签,还是想想如何完成潜浪浮波区的参观更为紧迫。
他随手柄木签揣进兜里,站起身来,刚要跨过门槛、从偏殿出去,耳尖却突然动了动,听到房梁上载来一声异样的响动。
“咖嚓……”
这声音十分细碎、微不可查,几乎没人能够听见。
然而在死寂一片的偏殿中,苗云楼的五感分外敏锐清晰,这细碎的声音在他耳中,听的清清楚楚!
方才旖旎沉思的氛围瞬间被打破,他倏地抬眼看向房梁,脸色阴沉,漆黑的眸子如同两点寒星,冷冷道:
“谁,给我滚出来!”
“……”
房梁上没有一点动静,仍是死寂一片,彷佛刚才那一点动静只是幻觉。
然而苗云楼的神色却没有一丝回温,他眯起眼睛,冷冷道:“装什么装,有胆子偷听偷看,没胆子直面我吗?”
“刚才的声音明显是房梁碎木开裂,没有人在上面压着,房梁怎么可能突然开裂。”
他直直的盯着房梁,眯起眼睛,手背上的黑色钩爪印记一动,银亮的狐尾钩爪立刻凭空甩了出来。
“啪嚓!”
浓稠的黑暗中寒光一闪,银链钩爪在石板地上狠狠抽出一道裂痕。
苗云楼压下锋利的眉骨,厉声喝道:“到底是谁在上面,立刻给我滚出来!”
黑暗浓稠的偏殿中回荡着他洪亮的声音,回音阵阵。
房梁上却依旧毫无动静、无人应答,彷佛真的是他自己多心了,没有任何人在上面。
“……”
苗云楼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眸光一闪,伸手将银链钩爪绕上消瘦的手腕,缓缓道: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话音刚落,钩爪瞬间飞上房梁,钩爪瓣狠狠嵌入木梁中,死死咬住收缩。
“当啷!”
苗云楼冷笑一声,挽着银链的手腕猛的向后一拽,消瘦的手臂上轮廓分明、青筋毕现,显然用了极大的力气。
木质房梁“嘎吱嘎吱”的响了起来,上面无数灰尘扑簌簌的飞舞着落下,竟然真的有了沉沉向下坠去的趋势。
一旦房梁被钩爪拉扯下来,房梁上的人也就无处遁形了。
苗云楼眼神冷凝,唇角却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手腕向后再次发力!
只听房梁不堪重负的哀鸣一声,重重向下一沉,眼看就要狠狠摔在地上——
“吱吱,吱吱——!”
房梁上突然传来一声细小的叫声。
苗云楼闻声一顿,手腕微收,冷冰冰的狰狞钩爪就此停滞在半空中。
只见一只灰皮细毛的小老鼠吱吱叫着,滴溜溜的黑眼睛直转,甩着细细的尾巴,惊惶的和苗云楼对上了眼神。
它见房梁摇摇欲坠,激烈的吱吱叫了起来,迅速从摇摇欲坠的房梁上窜下来,撒着四只爪子一溜烟跑了。
“……原来是一只老鼠。”
苗云楼啧了一声,眉头一松,伸手捏了捏鼻梁。
他手背上钩爪印记一闪,方才死死咬着房梁的银链钩爪便凭空消失了。
怪不得刚才房梁上的横木发出一声断裂的细响,恐怕是老鼠在上面跑动的时候,年久失修的木房梁被压的有些脆弱。
木质房梁不堪重负,纹路开裂,这才引发他的怀疑,闹了这么个小题大做的乌龙。
不过,乌龙就乌龙吧,不是暗中偷窥的旅客就好。
苗云楼放下心来,掂了掂裤兜里的命签,吹了声口哨,头也不回的迈过偏殿的门槛。
也正是因为没有回头,他没看到身后摇摇欲坠的房梁上,迅速闪过一个人形的黑影。
——————
“好了,既然你们都已经抽过命签,那接下来,我们就要前往原定的第一个景点——瞳影长街了。”
河二照例阴沉着一张惨白面颊,挂上导游麦,带着众人坐上景区自动修复、重新派过来的大巴车。
苗云楼从偏殿中出来之后,其他旅客也陆陆续续的进入偏殿,抽取过自己的命签了。
众人出来的时候神色不一,很明显抽到的命签有好有坏,即便已经刻意平复了情绪,面上多多少少也显露出一点端倪。
这些旅客中,最奇怪的反而是李淳。
他明明被河二剥夺了名额、没有抽取命签,面上却是一副乖顺的神情,安静的跟在河二身后,没有任何反应。
苗云楼心下觉得奇怪,多瞟了他好几眼,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大巴车就已经到了青寂山寺门口。
众人挨个上车,在大巴车发动的轰隆声中,河二站在车头,掀起眼皮扫视着众人抽取命签后各异的神情,阴恻恻道:
“进入瞳影长街后,你们务必要注意一点,那就是记得时时刻刻辨认身边的人,究竟还是不是原本你认识的那一个。”
“如果没及时认出来的话……”
河二冷笑一声:“那么后果自负,九泉之下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吴斌听到河二被导游麦扩放的分外扭曲阴森的话,在大巴车后面打了个哆嗦,悄声对身边的孟子隐问道:
“河导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认识的那一个?”
孟子隐靠着椅背阖眼休息,闻言闭着眼睛淡淡道:“他的意思就是,去瞳影长街住客栈,很可能会碰到有诡上身替代原本旅客、甚至直接假扮旅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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