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沈慈,即便承认自己是虺神的祭品,抹除作为人的自主性,他也心甘情愿。
但他绝不可能坐以待毙,更不可能受制于人,即便承认祭品身份,他也绝不会屈服于命运,苗云楼就是苗云楼,不是什么神的贡品。
所以,他会杀了虺神。
既然无法撇清关系,不能逃避祭品身份,那就由他亲手弑神,还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自由身。
“轰隆——”
僵持半晌后,无数鬼神聚集的迷雾中,骤然裂开一个口子,阳光直直射入其中,露出仍被锁链缠身的升卿。
他们妥协了。
“沈慈……”
苗云楼见到升卿的时候,大脑便“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三步两步便走上前去。
他看着升卿身下满地的鲜血,皮肤被锁链勒的遍布红痕,听到声音微微抬眼,腿控制不住的一软,竟然也跪在了升卿身前。
“怎么了?”
升卿抬眼专注的看向苗云楼,见他突然跌倒,立刻想要伸手扶住他,却被锁链禁锢住了双手,无法抬起。
“抱歉,”他歉疚的抿了抿唇,锁链随着挣扎哗啦哗啦发出声响,轻声道,“我没办法把你扶起来,我……有些不方便。”
“……”
苗云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声音堵在嗓子眼里,用力摇了摇头,一时间只觉得满面湿润。
他用力咽了咽口水,才勉强能发出声音,紧紧盯着升卿,一字一顿道:“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沈慈,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为什么要故意——”
故意自虐一般,让自己体会和他过去苗寨中一样的日子?
然而升卿却听不懂一样,迷茫的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微微垂下眼睫,眼中暗沉了下来,抿着唇低声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沈慈是谁……抱歉,也许你认错人了,我从一出生就是升卿,不是沈慈。”
苗云楼闻言皱了皱眉,焦急的直起身子,胸口剧烈起伏,情绪几乎一瞬间激烈起来,只想脱口而出:
——这怎么可能?
难道你还在怪我,所以不肯和我相认吗?
但很快理智回笼,苗云楼看着升卿那双暗沉迷茫的双眼,这才想起来,沈慈不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位,他没有记忆。
眼前的升卿只是升卿,住着沈慈的魂魄,却只是一个死而复生的十八岁青年。
苗云楼一时间竟然想笑,唇角微微翘起来一些,转眼又低垂下来,眼眶湿热,眼泪不要钱一样又聚集起来。
升卿没有记忆,那这具身躯十八年的经历遭遇,就是沈慈在进入景区前设置好的了。
向来是他仰视着沈慈,遥遥望着他们之间几千年的岁月,没想到在这个景区中,他竟比沈慈还虚长几岁,多让人想笑。
而沈慈分明不必沾染这些污泥,却非要以身入局。
不惜苦苦捱过十八年艰难困苦,化身刚刚成年的青年,也要走一遍他走过的路,挨一边他尝过的苦,百般曲折的保护住他。
多让人想哭。
第272章 【强制进入第三阶段】
恍惚间,一只冰凉的手抚了上来,带着挣脱锁链的红痕,压在发红的眼眶上,轻轻扫下苗云楼的眼泪。
“不要哭了。”
升卿垂下眼睫,抿了抿唇,抵着他的额头低声安慰道:“其实,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也好。”
“至少这样他们不会为难你,你不会再被我牵连,也不必再护着我这个祸害了。”
“祸害?”
苗云楼闻言红着眼眶、用力瞪了他一眼,胸口上下起伏着,磨了磨牙,只觉得心头火起,眯起眼睛冷声道:
“我……我为了让他们闭嘴,我什么都答应,连给虺神当狗我都同意了,你再敢说这两个字试试?”
他怒火攻心,一时间用力别过头去,想要躲开升卿的手,却在看到那双手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时,顿住了动作。
一瞬间,满腔的怒火都化成了透心凉的深潭,将所有情绪都冻在了原地,
心如刀割。
升卿见状趁机摩挲着指尖,把他面上蹭到的血迹擦的干干净净,抚着他的脸,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低声道:
“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不管是不是有意的,我的确让更多人受了伤害、甚至没了性命。”
“你也不必为了我对虺……虺神妥协,”他避开苗云楼的目光,含含糊糊的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总不会再死一次的。”
“你给我闭嘴。”
苗云楼骤然抬眼直视着他,神色凶狠无比,眼眶已然是通红一片,血涔涔的吓人,面色却苍白的毫无血色。
“不要再提什么死,”他深吸一口气道,“不要再说这种话,不要再……”
再一次的提醒我,我没有保护好你了。
苗云楼闭上眼睛,颓然的抬手捂住眼睛,不再说了。
他的样子实在吓人,分明五官丝毫都没有变化,乍一看甚至是面无表情,然而整个人却紧绷的可怕,让人不敢直视。
如同一块轻飘飘的玻璃受了重击,下一秒不是炸裂开来,便是碎落遍地。
他……明明那么小心沈慈,不愿意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却为什么,把沈慈逼成了这个样子?
在景区外,他连沈慈情绪不对都没察觉出来,让沈慈跟着他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困守整整十八年苦难,甚至再次身死。
最可怕的是,他甚至不知道沈慈为何要这么做,自己究竟如何伤害到了他。
难道真的像瞎半仙说的一样,他这个人是天煞孤星,六亲无缘、刑克亲友吗?
他是不是,不应该再一厢情愿的和沈慈纠缠下去?
“……”
苗云楼骤然睁开眼,怔怔的盯着升卿,眼底痛色如巨浪滔天,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
脑海中飞快回荡着无数想法,无数种情绪冲击着心脏,他想要张口,却发现嗓子几乎哑了,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升卿与他近在迟尺,即便不知道苗云楼在想什么,见状却也是微微一愣,终于迟钝的发现他状态不对。
他犹豫一下,安抚的碰了碰苗云楼的眼睫,很轻,恪守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越界。
其实他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
升卿不怕这些人对他怎么样,一个死人,就算放干了全身上下的血液,也不会再痛了,不死不痛,有什么好怕的。
他只怕眼前这个人因为他的缘故受伤,生而残缺、灾祸化身,有时候他未必想害人,可那些人却会因他而死。
是不是只有他远离苗云楼,不要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保护他,才能让一切恢复正常?
升卿闭了闭眼,抚在苗云楼面上的手突然一抖,触电一样向后缩了缩。
他轻轻叹了口气,还想解释些什么,又怕把苗云楼气出个好歹,张了张口,又缓缓闭上,无措的看着苗云楼,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就这么沉默的跪在地上,膝盖贴着膝盖,肩膀抵着肩膀,任由血迹蹭了满身,依旧一动不动。
直到血液都开始从温热渐渐冷却,苗云楼才惊醒一般,对自己恼恨的咬了咬牙,猛的抓住了升卿的手,焦急道:
“你的伤……?”
“我没事,”升卿见他还理自己,这才轻轻松了口气,摇摇头道,“死人……不,我不会痛的,伤口已经快愈合了。”
他手指微颤,有些羞赧的挣扎了一下,苗云楼却不肯松手,直直盯着他的伤口,胸口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可能愈合?
就像升卿说的那样,他已经是个死人了,那些伤口不会消失、不会愈合,只会永远跟着他,融化成皮囊上痛苦永恒的痕迹。
升卿感觉到苗云楼如有实质的目光,不自在的动了动。
他只觉得被握住的手指痒痒的,抿了抿唇,还是不舍的抽出来,抬眼看着苗云楼鬓发散乱的样子,心头一动,担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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