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印本体破碎,石姑娘必死无疑,等他把沈慈的残骸拿回来,古墓什么时候塌陷就只是时间问题,这些人越早离开古墓越好。
苗云楼怕突生变故,手腕上的血都来不及止住,三下五除二便将昏迷的何丽也塞进棺椁,又迅速盖上棺椁盖板。
刚将棺椁盖板扣上,他松了口气,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尖叫!
“不,不不不不!”
金印本体破碎,“山神”的声音也开始塌陷,银铃般清澈的声音越发可怖死寂,如同厉鬼索命般尖叫道:“不应该是这样,不——!”
雕刻成滇王金印的金块,是它这个石姑娘的本体,本体被破坏的寸寸碎裂,“山神”即使再手眼通天,也必然再也无法重生了。
更不要提,长生不老。
“山神”的身体如同泄洪般向外冲刷浓稠黑水,看到金印分崩离析,几乎陷入了疯癫。
没有任何一刻,它比现在更加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山神”,根本不可能做到长生不老,就算害了再多人,也永远只是个石姑娘。
即使它在当年那次浩劫当中,连神仙的残骸都囫囵吞了下去,也阻止不了如今的死亡。
算计谋略了那么多,沉睡了整整几千年,终究是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场空。
“呵呵……呵呵……”
它镶嵌在身体里的几只眼球开始充血,死死盯着苗云楼,锋利的牙齿中充斥着尖叫,突然不管不顾、猛的向前扑过去!
“山神”吞吃了那么多奴隶的血肉之躯,又得到了陨落神仙的残骸,若非棋差一着、被赵王发现,导致无法从八卦阵中闯出,早已成为真正的山神。
趁着最后一点力量还未消失殆尽,就算无法修复自己,至少依然可以和苗云楼同归于尽,同葬在滇王古墓之中。
然而就在它碰到苗云楼的一刹那,白光闪过,一个如皎月般清清冷冷的身形挡在了后者身前。
“你已经享受我的力量整整几千年之久了。”
沈慈将苗云楼紧紧挡住,用蛇尾将他缠绕的严严实实,纯白色长睫垂下,这才抬眼看向“山神”。
漆黑血腥的古墓当中,他如同在发光一般纯白无尘,银白色的长发缠绕在身前,衬的只有一双唇瓣微微有些血色。
“几千年了。”
他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变化,彷佛只是在阐述旁人的事情,对山神淡淡道:“还不够吗?”
沈慈长出蛇尾后,直立在地上身长整整两米,即便如此,站在漆黑庞大的“山神”面前,仍然显得格外渺小。
然而他分明是微微仰头看向“山神”,眼睛里却根本没有后者的影子,如同俯视着凡尘世间,所有生物,在它眼前都只是一沙一粟。
就像……真正的神仙一样。
“……你?”
“山神”庞大的身躯几乎是立刻僵直在原地,疯狂的动作停在半空、戛然而止。
时间彷佛静止在这一刻,它漆黑身躯上几个眼珠直直盯住沈慈的身影,越瞪越大,突然猛的爆裂开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山神”的声音甚至都愣在了原地,如同耳语般极其微弱,彷佛不敢高声语,只恐惊到天上人,浑身都在剧烈的发抖,越颤抖越剧烈。
“你怎么会还活着,你明明、明明已经死了啊……”
在这一刹那,“山神”面上的惊慌失色简直没有任何遮掩。
它惊恐的极度失态,浑身剧烈的发著抖,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一抹划破暗色的锐利银光。
“噗嗤——!”
银链钩爪从上往下猛的滑过,直直捅破了“山神”的腹部,划出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在它血骨遍布漆黑的腹中,露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东西,银链钩爪势若游龙般再次甩出,咬住了那块东西,猛的将它拽了出来。
“你偷别人东西,妄想成为山神的小偷生涯结束了。”
银光一闪,苗云楼将钩爪收了起来,从沈慈身后缓缓走出来,现在他身旁,直视着“山神”的眼睛,眉眼阴翳的下压,冷冷道:
“现在,就是你的死期。”
“不——!!”
“山神”尖叫一声,身体前所未有的剧烈膨胀起来,终于反应过来,不顾一切的扑向两人,却在触碰到他们的一瞬间,飞快坍塌下去。
黑雾从中缓缓弥漫开来,无数冤魂的声音交错响起,彷佛从它身体中奔涌而出,畅快的吼出最后的不甘,便四散奔逃在古墓当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残害无数人命、离长生不死只差一步的石姑娘,像一滩液体一样融化下去,躯体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在地上剩下一滩浓稠的黑泥。
“……”
古墓终于静了下来。
苗云楼把碎成三块的滇王金印捡起来,随手收在衣服里,默默的走上前去。
他看到那滩黑泥当中,有几块散发著白气、尚未消化的道袍碎片,在那些衣服碎片当中,还有一块拇指大小的金光,微微散发著暗淡的光亮。
金光中包裹着一个小小的、银亮银亮的耳饰,耳饰被包裹的没有一丝划痕,红光闪闪,仍在平稳的录着像。
苗云楼蹲下身子,把那一块耳饰捡起来,放在衣襟里妥帖的收了起来,起身静静的看了很久,什么也没有说。
在被“山神”嚼成烂泥的最后一刻,不知道杜千秋的脑海里,究竟想了些什么。
他救了何丽、救了所有旅客,心中怀着推倒所有神仙石像的大义,割肉饲鹰、舍身成仁的决心,因为这个才死在“山神”腹中。
他做了这么多本不是他该做的事,一定不后悔,可死亡真正到来之时,只要是人,就一定会痛苦,一定会想那个“如果”。
而杜千秋在经历过清晰的痛苦、想过了无数个“如果”之后,依旧用尽最后的力量,保护住了这个东西。
沈慈站在苗云楼身旁,同样沉默的看了许久,才缓缓道:
“在面临死亡之前,他一定是释然的,因为他知道自己保护的人活了下来,保护的证据,也会被公之于众。”
“我只是觉得不值得,”苗云楼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低声道,“何丽不值得,我也不值得,用自己唯一一条性命,保护一个烂人、一种可能,根本没有意义。”
“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选择这种惨烈的结局。”
沈慈没有立刻说话,垂下纯白的眼睫,凝视着杜千秋留下的最后一些衣服碎片,过了很久,才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淡淡开口道:
“如果遇到一个真正想要保护的东西,是不会在乎结局惨烈与否的。”
这句话轻如柳絮蜉蝣,刚刚掀起一点波澜,便被古墓中的暗风吹散,无影无踪的消失在其中。
他说完便转过头去,似乎不想再说这样的话,对苗云楼淡淡道:
“走吧,这里没有山神的力量支撑,马上就要坍塌了。”
“等等。”
苗云楼再次蹲下身子,把杜千秋被炸成碎片的道袍一点点收捡起来,放在衣服夹层中收好后,再小心翼翼的从心口处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血滴,红的栩栩如生,没有一丝瑕疵,彷佛将一个人浑身上下的血液全部抽出,浓缩凝结成一块水晶般的血滴子。
正是刚刚从“山神”身躯中挖出那块东西。
苗云楼缓缓张开手掌,小心的捧着那块被拽出的东西,直直望向沈慈的眼睛,神色复杂难辨,似乎是心事重重,又像是终得释然。
“给你。”
苗云楼沉默了半晌,把它放在沈慈手中,抿了抿唇,凑近在他耳边低声道:“一定要收好了,不要再……”
说到这儿,他便停住了口,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慈站在他身前时,那恍若神仙下凡般的背影,身上散发出的淡淡一层白光照亮了整个古墓,却让他的心一瞬间跌入冰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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