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一进来,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沉下心来,纷纷望向他。
只有被拽起来的高瘦男人,也许是因为太过激动,竟然一下子冲破了xue位,脱口而出道:
“爹!”
他还说不了太多话,连比划带嗡嗡,拼命往男人身旁凑,满脸都写着受了委屈,摆明了是要找安慰。
然而高大男人却一眼都没有看他,只是挥挥手让齐融拽住他,便缓步走向苗云楼。
他面容紧肃,一张国字脸上蛮是皱纹与疤痕,多的几乎融为一体,看上去格外狰狞,在他面上却一点没有凶恶的感觉。
男人没有立刻说话,盯着苗云楼看了很久,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果然是你。”
苗云楼歪了歪头,从这个人面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周正感,杜千秋的面容一闪而过,难得收敛了肆无忌惮的笑意,平静道:
“不知道阁下说的是谁,找我又有什么事?”
这人面上满是各种各样的疤痕,皱纹横生,显然年纪并不小了,又遭受过无数蹉跎,一双眼睛,却没有半点浑浊,看上去目光灼灼、正气凛然。
他自认从未做过亏心之事,因此这样的人,无论是找他来做什么,他都能坦然以对。
男人一眼不眨的盯着他,见苗云楼面上毫无惧色,那双漆黑眼瞳中,不仅没有退缩,甚至隐隐带着几分坦然的笑意。
他出神了半晌,突然直起身子,在众人的目光下,给苗云楼直直的鞠了个躬。
第227章 “为什么信任我?”
苗云楼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应当是请他来的主事人,竟然会突然给他鞠躬,惊的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被沈慈养大了这么些年,长幼有序他还是知道的。
因为这个,他把失了忆的沈慈连哄带骗说成是童养夫,都不敢让沈慈给他做小低伏、端茶倒水,当然他自己也舍不得。
苗云楼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迅速的扶住男人肩膀,在脸上摆出一个尊老爱幼的乖乖牌笑容,微笑道:
“诶,这我可担当不起,我才成人没几年,您这么大岁数给我鞠躬,我可要折寿的。”
男人被他扶起来,却也不见神色有什么变化,从容的站直了身子,低头对苗云楼沉声道:
“我给你鞠躬,是为了感谢你与旅社抗争至今。”
“正是因为你作为流浪旅客,让所有旅客都看到你与旅社抗争的壮举,给所有人埋下一颗希望的种子,也让我们的计画,终于有能实施的机会了。”
他身量极高,居高临下盯着苗云楼俊秀光洁的面容,却没有任何俯视压迫之感,眼神中,只泛着一股复杂无比的感慨。
就是这个流浪旅客,比他的儿子还要年轻,甚至是刚刚成人的年纪,却做到了他们这些一把年纪的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有些也没勇气做的事。
这种感慨之中,夹杂着动容、欣慰、感激、还有……遗憾。
如果当年他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遇到了这个流浪旅客,很多战友就都不会死,更不会走到那一步绝境。
他的儿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早早地忘却了母亲的面容。
苗云楼一眼不眨的盯着男人,自然看到了后者眼中一闪而过的暗光。
与旅社抗争?
他闻言心头一动,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眸中闪过一道暗光,缓缓开口道:“您把我弄过来,是为了给我达成同盟,一起反抗旅社的暴/政和欺压?”
男人点了点头,没有立刻说些什么,只是道:“有些细节没必要现在就谈,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把贵客关在这里,也不合适。”
他给了垂头丧气站在一旁的高瘦男人一个严厉的眼神,伸出手按了一下屋内的墙壁,原本坚硬无比的墙壁竟轰然倒塌,掀起阵阵尘土。
“轰——”
这狭小逼仄的房间崩塌,阳光果然像预想当中一样,绚烂的直射进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巨大的土楼,这件屋子就在土楼的正中。
众人站在小屋的废墟之中,阳光从土楼大敞的屋顶撒下,天空一下子高了上去,视野猛然开阔起来。
圆圆的天儿清澈碧蓝,万里无云,远眺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梯田,金黄与翠绿遥相呼应,天光照澈在云水间,一条小溪由上至下蜿蜒流淌。
暖风吹拂、旷野千里,在阴暗诡谲的景区当中,竟然混进了这样一抹亮色。
“这、这里所有的景致,全部都是老爹带着人一点点开拓出来的。”
吴斌长呼了一口气,在苗云楼身旁低声道:“其他人都是流浪旅客,算黑户,只有老爹和那个大少爷明面上是旅社的人,所以才有这么个安全屋。”
苗云楼闻言眨了眨眼,脑筋微微一转,便明白了吴斌的意思。
安全屋虽说是每个旅客都有,但大小规模、景致摆设,都是要靠自己努力布置的。
像东方红旅行团三个人,由于常年受到其他旅行团排挤,过得节衣缩食,安全屋就只有一丁点大,完全就是个集装箱铁皮屋,只能住人,没有任何摆设可言。
也因此,这个领头的男人和他那便宜儿子,仅仅两个人,就能把安全屋经营成这样,定然是用了极大的心思。
苗云楼向一旁瞥眼看去,见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露出惊异的模样,便知道吴斌他们早就明白这里的情况,不由得又放心了一些。
比起祝炎那种炸房子请人的土匪行径,这种直接把人带到大本营的方式,对比的更加鲜明。
他看了男人一眼,无声征得了对方的同意,这才缓缓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座土楼迎面便是面阔三间的上下堂屋,侧面转台处有两条阶梯式上延的走马廊,廊屋渐次拔高,悬山递进式的屋顶如“鱼鳞”般重叠。
“呼呼——”
一阵夹杂着黄土的风吹过,不似古墓当中阴冷潮湿,久违的带着干燥温热的泥土味,拂过众人面颊。
土楼巍然不动的屹立在其中,这座古老而神秘的存在,不仅有气派宏伟的外观,孕育着独特的民俗风情。
它彷佛一座巨大的堡垒,守护着千家万户的安宁,墙面上雕刻着各种图案,寓意着吉祥如意,繁荣昌盛。而墙顶上则是精心修剪的龙舌兰和三角梅,为这座堡垒更增添了几分生动和活力。
整座土楼集防御与美观于一体,黄墙黑瓦,木头栏杆上挂着大红灯笼,一扇扇木门上贴着“五谷丰登”的方形红纸,隐隐有亮光从中传来。
红光透窗,忽明忽暗,这摆明是有人住在里面,也许还正一眼不错在看着他们。
苗云楼侧头一瞥,不仅没有觉得冒犯,反而眼前一亮,越发来了兴致,他对这种民俗的东西本就着迷,见状更是心中有数。
他原以为这里只是一个尚未成型、反对旅社的地下组织,没想到竟然如此成规模,显然组织者并非一时冲动。
想到这里,苗云楼心中思绪翻涌,眯了眯眼,不由得看向身旁的男人。
身旁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面上难得软了下来,凝视着这座宏大的土楼,有些温和的开口道:
“如你所见,这里就是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一个可以说称得上家的避难所。”
“多年以来,旅社的势力越发壮大,我们即便再不甘心被压制,也只能隐忍不发,躲藏在这个地方,等待着一个爆发出来的机会。”
苗云楼抬眼望向天光,感受着暖风包裹住脸颊的触感,若有所思道:
“所以,我就是你们的这个……机会?”
男人点了点头,给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边走边说,肃穆道:
“你连续进去了三个景区,可能还不太清楚外面发生的事情。”
“自从你以流浪旅客的身份参观景区,甚至屡屡参观成功,还能反打旅社的脸,很多旅客都把你当成偶像,甚至也想要解除身份,成为流浪旅客。”
苗云楼摇了摇头,缓缓道:“我只是个例外,在我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情,没办法在所有人身上都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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