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阵阵发黑,一片模糊,整个世界天翻地覆的晃来晃去,视野越来越暗。
看不见了……
他不知道,此刻他整个人都浸没在血迹之中,浓稠的血液顺着胸口汩汩向外涌出,嘴角的血丝蜿蜒而下,一点点滴落在黄土之上。
如同一个血人。
“呵……呵……”
黑喇嘛居高临下的看着苗云楼的惨状,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神色很冷,淡淡道:“你的小把戏太多了,老子一定会弄死祝炎,你却也别想逃。”
“擂台赛就在明天正午十二点,你变成这个样子,只能被人推着上台,必输无疑。”
黑喇嘛一边说,一边蹲了下来,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苗云楼的脸颊,在他昏昏沉沉的低垂眼眸中,冷静道:
“保险起见,我必须这么做,你也别怪我,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弱小,任人宰割却无能为力。”
“而且……”
他掐着苗云楼惨白一片的脖颈,探了探身,凑到苗云楼耳边,冷笑道:
“这身躯是我自己选的,我们的暴戾与不容冒犯与生俱来,以后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你敢说他没有脑子,真以为我会毫不在意?”
黑喇嘛说完,猛的一甩手,便将苗云楼无力的身躯甩在了地上。
苗云楼满身是血,抽搐了一下,便一动不动了,沉沉的倒在地上,紧闭双眼,呼吸极其微弱,彷佛下一秒便要停止呼吸。
黑喇嘛见状冷笑一声,随意蹭了蹭手上的血迹,侧头看向黄金四目,对后者的怒目而视面无表情道:
“别这么看着我,他冒犯了我,我没要他的性命,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而已。”
“虺神现不现身,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也看到了,我是成为新神最可能的人选,你觉得我成神后,还在不在乎这个狗屁虺神?”
他的言谈举止中毫无一丝尊敬,全然不把虺神放在心上,神色冷淡至极。
黄金四目是神传旨于人间的傩戏传人,闻言勃然大怒,手中立刻出现一柄降魔杵,大喝道:“你竟敢——”
“我当然敢。”
黑喇嘛抬起土枪,直指黄金四目的面门,冷冷道:“等我成了神,你们就都是我的附庸,你现在伤我,是想要等一天之后,灰飞烟灭吗?”
他不等黄金四目回答,只见黄金四目高举着降魔杵,却怎么也无法落下,便嗤笑一声,拿枪口指了指苗云楼道:
“我和这些人的恩怨,你们不用管,也管不了。”
“你们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把这个人完完整整的送回瘴河苗寨,一会儿他流血过多,不小心死了,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黑喇嘛说完转身便走,黑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兜起一阵黄土飞扬,转眼间,便已经消失不见。
————
这个夜晚,瘴河村寨所有人都彻夜难眠。
灯火通明的帐篷内,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送出,夹杂着沾着血的纱布和衣物,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陈怀安在帐篷里一点一点清理着苗云楼的伤口,胸口血肉模糊,已经和衣服连成一片,怎么也分不开。
他咬了咬牙,下狠心小心翼翼的用力一扯,只听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紧紧皱了皱眉,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呜咽。
“呃……”
皮肉连着血被撕下去,应当是剧痛难忍的,然而苗云楼仍然昏迷不醒,只是身形抖动一下,轻轻蜷缩了一下指骨。
青年乌黑的长发凌乱散落在床上,与血肉纠缠在一起,额头上不停往下冒着汗,眉头紧皱,惨白的面上竟泛出病态的红晕。
陈怀安忙着清理伤口,没有抬头,阎良站在一旁却是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皱了皱眉,用手背贴在苗云楼的额头上,很快便放了下来,言简意赅的低声道:
“他发烧了。”
“发烧了?”
陈怀安猛的抬起头来,一眼便看到苗云楼通红的脸颊,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在这种节骨眼上,伤口难以愈合,又是在密林中湿热的时候发烧,绝对不是个好兆头。
万一他伤口感染,若是病情来势汹汹,甚至撑不到抬眼看第二天的太阳,一夜就会一命呜呼。
陈怀安闭了闭眼,眼圈骤然发红,往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低声骂了一句:
“操,黑喇嘛这个狗娘养的,我迟早有一天要宰了他,给所有人报仇!”
若是床上的青年真撑不过去,他们寨子里的所有人,第二天擂台赛便再也没有退路了,只要输,便是死。
而这个青年,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这个无辜的人便要枉死,让人心头怒火中烧,却茫茫然不知所措。
他们这些人不过是凡人,还能做什么呢?
陈怀安立刻叫亲信出去取药,再换一盆新水,原地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轻声道:“你说,如果我们现在祈求虺神现身,会有用吗?”
阎良摇了摇头,低声道:
“我在这里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虺神,想来虺神应当并不存在。”
“退一步讲,就算存在,也说不准它会帮助谁,也许虺神本性暴虐残忍,就喜欢折磨人取乐,那就更没必要这么做了。”
“你说得对。”
陈怀安闻言苦笑一声,扶着额头叹了口气,看着床上的苗云楼,低低道:“我也是糊涂了,居然想出这么个办法,难怪老爹不愿意把寨子交到我手上。”
阎良摇了摇头道:“老爹很信任你,不把寨子给你,只是担心。”
他看着陈怀安颓废的样子,犹豫半晌,把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陈怀安没有抬头,只是道:“阎良,你记得我说过的。”
阎良闻言一顿,默默垂下眼睫。
只是安慰也不行吗?
他不再试图靠近陈怀安,顺从的把手放了下来,给陈怀安微微欠了欠身,低声道:
“少爷,这里情况有些复杂,我先去叫老爹过来吧,你在这里等着就好。”
阎良说完恭恭敬敬的一低头,没有再抬头多看一眼,转身便走,却没看到陈怀安在他身后缓缓放下了手,那复杂的目光。
从小,他和阎良便在一起长大,一起训练、一起挨老爹的骂,睡在一张床上,和亲生兄弟一样,从未分开过。
直到慢慢长大,他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猛然看到阎良一如既往的眼神,才感觉到不对劲。
阎良,不止把他当做兄弟。
可他是老爹的唯一儿子,以后必定要当寨主,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无数的危险也责任等着他,他不能放纵自己。
那么多的流言蜚语,那么多的艰难险阻,他不愿意让老爹和族人失望,更不愿意让阎良受伤。
只好佯装不知,百般拒绝,硬气心肠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兄弟。
陈怀安闭着眼睛,抹了一把脸,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旁的纱布,准备给苗云楼再缠上一层,突然听到门外喊道:
“您不用进去……里面正在处理伤口,很快就会好的,您别着急,先离开吧……”
“走开!”
第278章 “他俩不会要殉情吧?”
帐篷外一阵匆匆脚步,很快,帘子被人猛的掀开。
升卿急步走了进来,淡然的面上第一次布满寒霜。
他胸口起伏不定,刚一踏入帐篷内,便用目光急促查找着苗云楼,直到目光瞥见床上的人,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苗云楼身上的伤口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然而土枪的弹片带着烧灼,愈合的极慢,伤口看上去惨不忍睹。
此时他不知是不是感觉到有人进来,满面潮红,紧皱的眉头略微一松,无意识的张了张口,吐出的气息滚烫无比。
升卿直直的盯着他,半晌,瞳孔开始颤动起来,却一刻也不曾移开。
“……升卿?”
陈怀安跟他不熟,见升卿闯进来后一动不动,迟疑了一下,随即放下手中的纱布,试探的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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