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很没有拍摄水平的雪夜图。
视角是乱选的,构图是没有的,光线是模糊的。
即便如此,收到这条讯息的雌虫依旧乐得连他身边的哈迪斯都纳罕地看过来。
夏盖脸上真心实意的笑容,简直比切萨雷的良心还稀少。
发送完这条简讯后,阿缇琉丝扬眉示意自己要进行通讯,然后便走到降落台的另一头,点开某个雌虫的对话框,不出意料地被秒接。
这是谢默司第一次收到来自阿缇琉丝的通讯请求。
他温柔笑着接通,正准备出声询问,便看到光屏另一端漫天飞舞的雪花和无垠深沉的大海。
紧接着光屏一晃,心心念念的小雄虫像雪花里的小精灵,骤然出现在视线中。
他当然注意到对方身上象征着将官军衔的黑金军服,可却并未有所询问,而是眉目柔软地温声道:“我的未婚夫,一切还顺利么?”
阿缇琉丝努力板着脸,在忍不住露出笑意的刹那偏过头去,不想让光屏里的雌虫为此得意,却依旧被谢默司捕捉到灵动的雀跃。
而这无法抑制的生动笑意,也落在了另一个雌虫眼中。
谢默司佯装没有看到,捂着胸口假装受伤:“离开一个月而已,阿摩已经不想看到我了,那我只能……”
“你只能什么?”阿缇琉丝睨了一眼惺惺作态的尼普顿族长。
“我只能尽快结束这里的事情,让喜新厌旧的未婚夫好好亲眼看看我。”谢默司一本正经地回复。
阿缇琉丝轻哼了一声,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片刻之后,他超小声地说——
“没有喜新厌旧。”
似乎是察觉到这句话的示弱,他又不甘心地反驳:“你才喜新厌旧。”
恰逢灯光朝这边打来,昏黄的光柱刹那洞穿这片雪色,阿缇琉丝的面容也被照亮,谢默司得以清晰看见这日思夜想的昳丽脸蛋。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低沉优雅的声音准确无误地落进阿缇琉丝耳中,如一个个轻柔绵长的吻落在后者耳边:
“我好想你,阿摩。”
这是一句纯粹客观的心理描摹,没有一点祈求同等情感的意味,谢默司只是想让阿缇琉丝知道——
他想他。
不需要回应,不需要感动,更不需要心软。
我想你,天经地义。
阿缇琉丝对此深知,所以他轻笑着回复:“我知道。”
急促的通讯结束后,阿缇琉丝正欲询问船只何时能够抵达,便看到远处被灯光照亮的海面中,出现了一座涉水而来的机甲。
他失笑看着那台无比熟悉的机甲,已经猜到了来者的身份。
出乎他意料的是,涉水披雪而来的夏盖竟然还带了一件制式大衣。
副官牌侍从,绝对贴心有保障。
于是阿缇琉丝带着谢意地将军服外套递还给阿瑞斯,理所当然地等着夏盖给他披上大衣。
制式大衣的后领带了一圈柔软漆黑的羽毛,雄虫军官雪白俊美的面容在这深邃的羽毛中显得尤为夺人眼球,令在场的两个雌虫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即便披着大衣,阿缇琉丝挺拔流畅的身形依旧可见窄腰长腿,他随意地问了一句行动情况,得到回复后沉吟着指出几处在他看来可以做到更好的地方。
“整体表现不错。”他微微仰头去看副官浓烈英俊的面容,“看来下次,我就提不出任何问题了。”
第74章
作为盟友, 阿瑞斯的行动很迅疾,回到驻地后仅仅过去几天,阿缇琉丝就已经收到来自伊敦族长的接触意向。
和哈提维持了几十年的姻亲关系, 伊敦族长本不该如此轻易就倒向阿缇琉丝。
即便有继承人阿瑞斯的从中撮合, 事态发展也不会这么顺利。
原因是一起秘密暗杀事件。
作为第一继承人的阿瑞斯, 被第二继承人以利亚买凶刺杀,任何事情只要涉及继承人就会上升到另一个高度,再加上以利亚敏感的哈提血脉,伊敦族长几乎立刻就起了疑心。
他可以容忍哈提侵吞伊敦的任何产业,唯独不能接受他们将手伸向继承人, 因为这是伊敦最后的希望。
因此刺杀事件虽然被两族强硬按下,伊敦仍旧和哈提维持表面融洽, 心中却已经开始偏向另一个选帝侯抛出的橄榄枝。
看看抱住厄喀德那大腿的阿南刻家族,再看看抱住哈提大腿的自己,区别待遇显而易见。
前者继承人以白身进入宪兵团参谋部,如今混得风生水起;后者继承人遭遇暗杀身受重伤,至今还躺在驻地医院里。(
“没想到, 你对自己也挺下得了手的。”悠然站在病床边的阿缇琉丝,对着床上脸色苍白的雌虫感叹道。
以利亚是蠢,但还做不到这种地步,他被自己一向敬仰有加的大哥算计得彻彻底底。
阿瑞斯淡淡一笑:“不这么做的话, 雌父恐怕很难下定决心站在我们这边。”
面容肃穆的雌虫小小开了个玩笑,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带着点笑意说:“总之, 感谢阿缇琉丝伯爵出谋划策。”
海中雪夜里,阿缇琉丝意味深长地讲了一个经典教义里兄弟相残的故事。
他装模作样地强调:“兄弟就是兄弟,怎么可以兵戎相见?哪怕是为了再崇高的目标也不可以。”
领悟到他这层意思的阿瑞斯, 几乎未曾犹豫就下定决心。
为了伊敦的荣光,只能牺牲以利亚了。
阿瑞斯是一名天生的军人,正直与服从是他的天性,那么为了家族的未来,他也会强硬地请以利亚服从自己的决定,无论对方是否自愿。
“只是可惜以利亚了。”他想到被关在禁闭室的弟弟,若有若无地感慨。
阿缇琉丝想起路易斯发给自己的简讯,对床上的雌虫淡淡说道:“他不会死的。你的雌父已经和我商量过他的处置下场,打几顿再关几年,对他未必不是好事。”
路易斯最终还是请求阿缇琉丝保住以利亚的性命。
关于这个小伯爵和阿瑞斯做的所有事情,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升起怨怼愤恨之心,因为他知道他们是对的。
但以利亚毕竟是他的孩子,所以他在多番纠结之下,请求阿缇琉丝至少保住以利亚的命。
只要不死,怎么折腾都行。
一颗虫蛋只需要在雌虫体内受精成功,便可以随时被放进保育箱,若不是为了促进婚姻关系,连受精过程都可以用科技手段代替。
以帝国如今的科技水平,雌虫对于虫蛋的生命维持早就不是必须的,但雄虫最好不要缺席这个过程。
他们要对自己的虫蛋进行十多个月的精神力灌溉,充足的精神力可以让尚在虫蛋里的幼崽感到安全与温暖。
路易斯曾衣不解带地照顾虫蛋这么久,所有人都可以不爱以利亚,但这个虫崽的的确确是由他亲手带到这个世界的。
但以利亚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的雄父曾失去过什么,不知道加文曾对路易斯做过什么,他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他只知道路易斯有成堆的雌侍。
这个遍体鳞伤的雄虫,只是想在被自己的雌君亲手推进手术室后,寻求唯一一点的助力和温情而已。
他已经疲惫到不再期待任何英雄降临到自己的生命里,但幸而他的雌侍们都具备将他拼好的耐心,如果第一个20年无法让他们的雄主敞开心扉,那么就等下一个20年。
虫族的生命是如此漫长,他们还有很多年去支持、治愈这个雄虫。
“对了。”阿缇琉丝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朝身后的夏盖伸手。
高大英俊的副官递给他一个鎏金玫瑰木盒,他随意掀开刻着水蛇族徽的木盒,雪白修长的手指从中拎出一条流光溢彩、灿若明霞的红宝石项链。
精美复杂的切割工艺让每一颗红宝石都呈现出无可挑剔的璀璨光泽,别具匠心的镶嵌设计则让这些宝石以丰盈却不拥挤的顺序排列着。
无疑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
阿缇琉丝含笑将这条项链放到神色愕然的雌虫手中,他语气轻松地说:“希望生命之石可以让你早日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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