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缇琉丝一边漫不经心地走在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里, 一边百无聊赖地欣赏着壁龛上摆放的黑金盔甲。
这套来自千年前的盔甲做工精良、古朴厚重, 它的主人是塞缪尔大帝引以为傲的长子, 在阿缇琉丝诞生以前,这名虫族是公认的史上最强雄虫战士。
塞缪尔最终就是死于他的刺杀,后者也凭借这弥天功劳成为神教的枢机骑士长。
从这套盔甲的形制可以看出,当年那位枢机骑士长必定是一位身形极其匀称高挑的雄虫,而在盔甲的背部有一块类似门帘的护脊甲, 可以灵活地掀起。
这个精妙的设计考虑到骑士长以翅翼作战的需求,在鞘骨附近特地制作出这道开口。
雄虫没有虫化的能力, 唯一与虫态相关的能力便是翅翼,这块护脊甲就是为了解放翅翼。
史书并未明确记载塞缪尔身亡的具体场景,但令史学家讳莫如深的史实,对于大贵族们来说却并非什么秘而不宣的东西,几乎所有选帝侯都知道塞缪尔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是被自己的孩子亲手毒死的, 所用的毒药便是被称为死亡之泪的哈提魔毒,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种无法可解的毒药出自哈提家族之手。
哈提魔毒是一种提取自原始神盔虫的生物毒素,完全是针对虫族基因而设的针对性毒素, 毒性发作后中毒者的基因序列会在极短时间内彻底瓦解。
更为神奇的是,这种毒药像病毒一样,是一种极简生命体, 这就意味着它是可控的,下毒者可以掌控毒性发作的时间。
哈提魔毒唯一的缺陷就是过于脆弱,在进入目标宿主体内之前, 必须寄生在和原始神盔虫有着同一始祖的兜虫体内存活。
塞缪尔大帝的长子便是兜虫,他并未遗传塞缪尔大帝的种属,而是和自己的雌父一样。
色泽厚重的盔甲已经在古堡内伫立了几百年,被无数人瞻仰慨叹,它的主人死了几百年,所有真相与是非对错都被埋入黄土,留给那名雄虫的评价也只剩弑父二字。
盔甲胸口处突兀地闪烁着金光,阿缇琉丝抬手从那块掩心甲中取下一颗金栗子,指尖微弹,这枚金栗子便在空中翻了一圈。
夏盖轻松伸手接住,用手巾仔细擦拭了一番后,轻轻放到阿缇琉丝手中。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阿缇琉丝看着掌中金栗,“这么快就找到第一枚了。”
他微微一笑,看向走廊隐蔽角落里的巡游器:“不过,要拔得头筹还是得找到那个‘幸运儿’。”
切萨雷就是融合了第三具神蜕的雄虫之一,这场游戏或许可以让他见识一下对方的能力。
灵巫被抓让这个雄虫感受到了威胁,所以他选择感染其他高级雄虫来增加筹码,结合潘多拉星的局势,阿缇琉丝对切萨雷会选择谁,已经有了大致猜测。
“走吧,让我们去找到路易斯伯爵。”
而被阿缇琉丝寻找的雄虫,此刻正位于城堡地下的武器库,严肃认真地观赏着曾被哈提历代族长驾驶过的机甲。
跟随他前往哈提的侍从则被拦在武器库外,这个黑暗庞大的地下世界,此刻像只有他一人般沉寂。
但路易斯知道,在他无法察觉的方位,必定有人驻守此地。
“你来这里干什么?”令路易斯憎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仿佛未曾听到般,沉默着不愿回答。
被他忽视的雌虫看上去心情奇差,阴沉着脸朝他走近。
“我劝你最好听话。”在路易斯面前总是淡定挑火的雌虫,此刻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烦躁,“想活命的话,就赶紧滚出这里,现在立刻离开圣兰加。”
路易斯闻言终于有所反应,他慢慢转身看向加文,缓缓露出一个讥讽无比的笑容:“在以利亚面前装好人装腻了,所以到我面前来装吗?”
话音刚落,他的手腕便被加文死死抓住,钳制着他手腕的雌虫丝毫没有收力,他劲瘦的手腕已经浮现淤痕:“我需要在你面前装什么好人?一个失去生育能力的雄虫,对我有什么价值?”
端庄冷淡的雄虫骤然变色,在极度的愤怒中忘记所有礼数,用另一只手给了面前的雌虫一拳。
沉闷的响声之后,加文被这毫无保留的一拳打得偏过头去,他吐了一口血沫,冷笑着松开抓住路易斯的手,摸上自己脸颊上鲜红的拳痕。
在片刻的愕然之后,他心头涌起古怪的兴奋与激动。
路易斯还恨他。
路易斯还在意他。
即便牙齿都被打得松动,加文仍旧不可自抑地露出笑容:“这么生气?这么在意我说的话吗?这么——”
“哪怕是条狗对我叫,我都会觉得厌烦。”然而路易斯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甚至能够笑着对他说,“‘在意’这个词,绝不会出现在我对你的感觉中。”
“你只是夺走了我唯一雌君、唯一孩子的凶手而已。”
抓住他话语中的漏洞,加文愉快的笑容彻底冻结,翘起的唇角还未来得及收回:“……以利亚呢?”
“恭喜你,我不会再和你抢了,这个孩子已经彻底属于你了。”路易斯郑重地回复,“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让他改姓哈提。”
开什么玩笑。
这个雄虫不在意的话,抢到那个蠢货对他又有什么用。
加文强装镇定地提醒他:“你别忘了,你那堆雌侍,没有一个能给你生虫崽。”
他说的是雌侍不能生,而非路易斯失去生育能力。
他终于没有再羞辱对方,终于没有再将那颗心放在口中狠狠咀嚼。
他好像终于知道,自己亲手做出的事情,对这个雄虫而言意味着多么剧烈深沉的痛楚,终于知道他享受对方痛苦的行为有多么畜/生。
但加文是不会反思的,这个家族的人没有名为共情的能力,所以哪怕被叶菲烈尼亲手斩首,教皇都只会觉得是自己养虎为患,而不会想到对方的痛苦已经积累到无可忍受的地步。
路易斯冷淡回复道:“我和伴侣之间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
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个被加文纠缠折磨了二十多年的雄虫,如以往无数次般想要转身离去,但与以往都不同的是,加文已经失去所有能让这个雄虫痛苦的筹码。
孩子是唯一可以让路易斯有所动容的筹码。
可现在,路易斯是真的要放弃那个孩子了。
这一瞬间,加文想过将路易斯打断腿带在身边,想过将路易斯的雌侍全部杀了,想过将以利亚绑到路易斯面前磕头认错,也想过把路易斯交给切萨雷。
可最终,他攥紧了手中的金栗子,突然极其轻松地说:“只要你回头看我一眼,我就保证你今天可以安全离开。”
那个雄虫一次也没有回头。
加文睚眦欲裂地看着那道挺拔端庄的背影坚定不移地向外走去,偌大的武器库中一时只有路易斯逐渐远离的脚步声。
有过一颗大难不死的心,叫路易斯如何死心对他低头。
“啊,我们来的好像不是时候?”一个年轻悦耳的声音突然响起,路易斯下意识朝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
是阿缇琉丝。
年轻的伯爵信步朝他们走来,笑意盈盈地和路易斯问好后,用商量的语气和加文说道:“您似乎并不想将金栗子交给路易斯伯爵,那不如将它们交给我吧。”
他很善解人意地说:“这样的话,您应该也会比较好和切萨雷伯爵交差?”
还未等加文有所回应,路易斯已经语气急促地拒绝:“不行,这太危险了。以你的身份,并不适合和切萨雷过多接触,现在离开这里,回到宴会去吧。”
阿缇琉丝温和地说:“请不必担心我,我对于切萨雷伯爵的‘秘法’有一定了解,不会有问题的。”
路易斯仍坚持要说什么,却被加文冷笑着打断:“厄喀德那的雄虫,还是一如既往喜欢逞英雄。但是很可惜——”
金发雌虫热切注视着路易斯,猩红如血的眼眸中刻满病态入骨的欲念:“我并不允许英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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