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学会如何快速从虫态变回人形,他从潜意识里拒绝解除可以保护自己的虫态。
对此心知肚明的叶菲烈尼在过去会为此感到愧怍,但在得知弟弟对自己的狂热畸爱后反倒变得心安理得。
被兄长斥责了一番后,斯堤吉安的情绪反而逐渐变得平静下来,他放开捂着口器的手掌,一点点收回所有外放的虫化器官,然后快速将面罩扣在脸上,安静地坐在原地看着哥哥。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虫态是丑陋的,因他没有美与丑的概念,情急之下想掰断自己的口器也只是因为不想在叶菲烈尼面前暴露自己非人的一面。
毕竟任何一个精神状态良好的虫族都不会想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非战斗情况下的虫态只会给同类带来压迫感。
但叶菲烈尼也不是正常虫。
他平淡地接受了斯堤吉安的异形,并且认为这甚至不如对方狂热的心脏更像怪物。
他对弟弟强调:“比起你的内心,你刚才的样子简直就是天使,所以不必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我们与‘正常’一词早已无关,与其追求看起来正常,不如想想其他事。”
斯堤吉安点点头表示赞同,过了一会又小声解释:“会再长出来的,就算掰断了也会再生。”
叶菲烈尼瞪了他一眼,疑心弟弟在和自己顶嘴。
被哥哥瞪了一眼的斯堤吉安继续说道:“我的武器会为你长出来无数次,不管是被我掰断,还是被其他什么东西毁灭,它都会因为哥哥再度变得完好如初,因为它就是为了哥哥而生。关于这一点,我一直都知道。”
原来不是顶嘴,而是说情话?
叶菲烈尼惊诧地发现几年前说着“血海深爱”的弟弟,现在竟然已经学会这种饱含温情的话语。
瞧瞧战争有多可怕,连冥河之子都因此大变活虫。
“在过去二十四年七月零十九天里的日日夜夜,我一直都知道。”年轻英俊的雌虫少将痴迷地盯着叶菲烈尼的眼睛,隐匿在面罩下的面容露出狂热又沮丧的笑容,“对此一无所知的其实是你,不愿意和我一起下地狱的也是你。”
被他如此注视着的美丽雄虫慢慢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简直像将骨头丢在饿犬面前又随时准备着将其收回一般,他轻佻地问道:“不愿意和你一起下地狱?我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问我呢?”
斯堤吉安谨慎地观察着哥哥的表情,他直觉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又在对方脸上窥见一丝鼓励,于是抱着满足对方作弄自己的恶趣味的心理,沮丧地问哥哥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下地狱。
“在过去三十四年二月零六天里的日日夜夜,我一直都准备好了答案。”叶菲烈尼耸耸肩,漫不经心地给出回复,“如你所愿。既然我一定会下地狱,那么至少你的陪伴比其他人更能让我接受。”
光屏另一头的雌虫的眼神简直像……像什么?
叶菲烈尼形容不出来,他觉得大概只有教皇带着教廷那帮虫以及乌拉诺斯长老团一起暴毙在自己面前,他才能露出这种连狂喜都不足以形容万分之一的神情。
他嗤笑了一声,勾唇嘲讽道:“喂,没必要吧?”
斯堤吉安骤然收住狂喜,认真而谨慎地向兄长确认自己的幸福时长:“有效期是多久?哥哥会保持‘愿意’的回答多久?哥哥愿意在地狱和我呆多久?”
多久?
这个问题确实难住了叶菲烈尼。
作为极具解读教义天赋的救济枢机,叶菲烈尼其实并不相信诸如地狱、冥河之类的存在,他知道前者是魔鬼与堕落者的归宿,后者是所有灵魂聚集与再度返回尘世的地方,如若犯了罪孽便再也无法登上冥河的摆渡船,只能无知无觉地在此永久漂浮,直至灵魂被侵蚀至化为虚无。
重罪者会堕入地狱,轻罪者则迷失于冥河,这是叶菲烈尼在过去的多年里一直向教众们宣扬的真理。
他不相信教义对来世的许诺,然而即便是按照不吝于给人虚假幸福的教义,他与斯堤吉安大抵都是没有来世的,他们所拥有的、所能掌握的仅有如今这短暂的一世而已。
叶菲烈尼并不知道前世斯堤吉安已与自己共赴地狱,他不知道自己曾绝望自戕,也不知道在这之后斯堤吉安亲手为他挖掘坟墓,而后毫不犹豫地跳入其中,与他残缺不全的尸骨共同长眠。
他仍旧认为所谓共赴地狱只是一个誓言,而非可以被实现的现实。
可是以上一系列的毫不知情,都并没有妨碍叶菲烈尼在认为自己仅有一世的情况下,轻笑着给出一个散漫至极却又认真无比的回答。
“一生一世。”
他说。
第144章
礁湖星系一夕沦陷的重磅消息, 携带着恐慌的情绪在帝国各条战线掀起轩然大波。
首都星统战部急促匆忙地为战死礁湖星系的路德维希上将与他的
第六集团军群举行了集体葬礼,留驻首都星的军官们全体参与这场肃穆沉重的葬礼,无数虫族也自发献花悼念。
远在东部翡翠星系的罗萨蒂亚元帅甚至亲自赶回首都星出席。
出身平民的路德维希在很多年前由罗萨蒂亚元帅亲手提拔, 那时的军部不缺军事天才, 只缺在激流浪潮中仍旧对盖亚宫忠心耿耿的可靠虫族, 这就是罗萨蒂亚将他推上原第八军团军长的原因。
路德维希是一名意志坚定的优秀军人,他一直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之所以能成为第八军团甚至是
第六集团军群的总司令,是因为帝国需要他所象征的忠诚精神。
所以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以及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始终一如既往地贯彻着这种精神,他并不希望让罗萨蒂亚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第六集团军群的舰队几乎全灭于礁湖星系, 帝国直到如今都没能在礁湖星系打开局面,自然也没抢回这些军人的遗体,摆在葬礼上的不过是一些他们遗留在首都星的旧物罢了。
冷静沉默地参加完集体葬礼后,满面阴沉的罗萨蒂亚元帅暴怒不已地致电东线
第七集团军群,他当然不是来质问阿缇琉丝的, 令他如此震怒的另有其人。
即便隔着整整两层楼,阿缇琉丝和佐伊都能清楚听到罗萨蒂亚对楼下的腓特烈字字毫不留情的怒斥。
“你当初申请调往东部蜂巢星系的时候,我是怎么和你说的?!阿缇琉丝又是怎么和你说的?我们有没有告诉你,一旦你离开礁湖星系, 神教有极大可能选定这里作为突破点,路德维希和他的
第六集团军群绝对挡不住一个月!”
“结果你呢?你要追着雄虫跑,你要维系自己的婚姻, 你什么都要就是不要自己的责任!你知不知道礁湖星系这次死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列昂·阿列克那个混蛋已经带着机甲集群一路平推到衔蛇星系!”
阿缇琉丝听到自己的雌父在愤怒与无奈中呻吟了一声,他完全可以想象罗萨蒂亚此刻的神情——暴怒、恍惚、不可置信与失望透顶。
“尼普顿与霍什的后代,怎么会一意孤行到这种程度?是, 你以为自己走之前安排好了一切,你以为自己什么都考虑到了,那你有考虑到帝国怎么和这些遗属交代吗?!”
两个雄虫安静地听着罗萨蒂亚单方面输出腓特烈,被毫不留情一顿狂喷的腓特烈上将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因此他们无从猜测对方此刻的心情。
阿缇琉丝与佐伊对视了一眼,他从后者眼中看到极其罕见的复杂情绪,似乎有柔软的不忍,又似乎只有平静的冷漠。
他叹了口气,缓慢地做了一个手臂伸直、手掌朝下、反复下压的动作,而后握拳向下轻敲,示意佐伊“向下突击”。
佐伊啧了一声,朝阿缇琉丝做了一个口型表示腓特烈“咎由自取”。
美丽优雅的雄虫挑了挑眉,不明所以地盯着佐伊。
为自己的雌君感到担忧不忍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他不理解佐伊为何纠结犹豫至此。
当然是因为腓特烈的大直雌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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