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绿眼雌虫的信奉得到了回报。
那么自己的信奉呢。
极速坠落带来的震伤让加百列无法抑制地喷出艳色血迹,凌乱狼藉的血痕流淌在他生巧般浓郁的肤色上,那张野性难驯的脸上流露出不可察觉的迷茫与愤恨。
他左耳黄澄澄的金环也染上血色。
象征着神明训诫的金环,染上了信奉着祂却最终战败之人的鲜血。
不可有除我及我血脉外的神、不可妄称神明、不可奸/淫、不可傲慢、不可贪恋他人之物。
在烈灼于心、无法停止的切齿不甘中,加百列想起无数次被他默念于心的训诫。
龙息袭来瞬间的冲击波让他身受重伤,而在这难以忍受的剧痛与耻辱中,他透过汗水涔涔的眼帘,清楚地看到他那被神明眷顾的对手,正意气风发地走向厄喀德那继承人。
他看到——
拥有着无上艳容的雄虫,目光冷淡地俯瞰着那个绿眼雌虫,也俯瞰着自己。
如一条盘踞在此、波光粼粼的巨蛇。
如曾叛离朱庇特座下、以美丽著称的堕天使路西菲尔。
最为美丽最有权柄的堕天使路西菲尔,无论曾犯下多大的弥天之错,都被爱怜着他的神明一一原谅。
涣散迷茫的瞳孔猝然睁大,加百列死死盯着祭台上的阿缇琉丝。
他露出狰狞凶恶的神色。
以及。
艳羡渴求。
第86章
当加百列拖着昏昏沉沉的意志, 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厄喀德那家族的席位时,他看到那个雄虫冷冷地看着自己,对方背后站着鲜少露面的尼普顿族长。
脚下卧着一条温顺的恶犬。
违背了主的淫/欲之诫。
他脑子不太清醒地想到。
但是毫无疑问, 主会原谅这个美丽的雄虫。
“你去厄喀德那家族干什么?”被震得仅剩一只的耳麦里, 传来雌父冷凝的声音, “还嫌不够丢人么?”
站在阿缇琉丝身后的谢默司温和地看着加百列,他在加百列夹杂着不齿、艳羡与热切的目光中,无比自然地握住阿缇琉丝的手:“什么事情值得恩基伯爵亲自前来?”
被他握住的雄虫神色沉静安稳,没有一点不耐挣脱的意思。
加百列舔了舔干燥的唇瓣,雪白尖利的虎牙在唇间若隐若现:“你早知道会有这天……你们一直都在……”
他猝然停下。
那个雄虫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动人的笑容, 像沉寂于长河里的神像骤然鲜活起来,内里神明的芯子却换了个彻彻底底:“以解读神谕起家的雄鹿恩基, 负责传递教义的天使长,竟然如此轻易就动摇了么。”
阿缇琉丝将加百列眸中的迷茫愤恨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这个雌虫并非茫然于这一次的失败。
这个雌虫已经在冥冥中感受到神权将崩的大势所趋,但是他不愿相信且拒绝承认,他引以为傲的神圣信仰早已落后于这个时代。
连神圣的教皇冕下, 都已不再用信仰统治教廷。
“……”加百列死死盯着阿缇琉丝,双目赤红到几近滴血。
“这样盯着别人的未婚夫,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谢默司轻笑着拍了拍加百列的肩膀,以不容抗拒的力度轻按着对方的肩膀, “所以,现在请回到恩基去吧。”
以他尼普顿族长和符腾堡大公的身份,无须对加百列表现出任何礼节。
加百列愤然扭肩企图挣脱他的手, 却愕然发现,自己猝然之下竟无法摆脱那看似轻描淡写的手。
他的种属是以力量著称的锹甲王虫,全力爆发后的上肢力量甚至可以媲美兜虫, 然而却被并非以蛮力见长的君王蛛死死压制。
以被完全压制的姿态,他猛地抬头去看谢默司,清晰窥见对方眸底掩藏在温和之下的暴烈冷酷。
谢默司察觉到他的目光,对他露出一个优雅温和的笑容。
如广袤雪原上凛冽的刮骨寒风,加百列被吹了个透心凉。
在他转身离开时,身后冰雪之姿的雄虫轻笑着对他说:“如果天使长真的可以聆听神谕,那么请替我向万能在上的主表达崇敬之心。”
冷淡悦耳的声音落入耳中时,他首先注意到的竟并非对方话语中的挑衅之意。
而是那点若有若无、不可捉摸、如珠似玉的笑意。
路西菲尔傲慢地向加百列伸出指尖。
并非诱惑且无须诱惑,就已经在信奉朱庇特的天使长心中埋下禁果。
“未婚夫?”加百列前脚刚离开,明天即将替波吕斐斯出征的红发雌虫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他张扬英俊的面容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失望,“你已经……有未婚夫了?”
“好久不见。”阿缇琉丝无视了他的询问,用没被谢默司牵着的那只手轻巧地打了个招呼,“近来应该一切都好?”
“你看到那条讯息了对吧?”威廉啧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就想和阿缇琉丝握手,即便对方并没有这个意向。
始终沉默的副官终于忍耐到了极点,他用力挥开威廉已经伸来的手,力度大到周围虫族都能听到一声脆响:“和你有关系?”
“是的。”谢默司笑着替阿缇琉丝承认,友好地和威廉打招呼,“第七军团的威廉上校么?”
“是的?”夏盖语气冷漠地重复了一遍,他不耐地转头看向谢默司,碧绿的眼眸写满戾气,“你替主人承认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谢默司脸上浅淡的笑意缓缓褪去,他在唇齿间将“主人”一词反复品味后,那双深灰色的瞳孔与夏盖对视片刻,缓缓将目光投向自己正牵着阿缇琉丝的手。
夏盖的虫目刹那猩红。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阿缇琉丝恍若无知无觉,他看着双眼已经呈现虫化趋势的夏盖,神色冷淡自若,没有说一句话。
他只是看着副官。
副官便在这注视中一点一点冷静下来,猩红的虫目一点一点变回碧绿。
“怎么不继续了?”阿缇琉丝勾起一个笑容。
夏盖沉默着没有说话,自顾自地伸手想去触碰阿缇琉丝另一只空着的手。
阿缇琉丝维持着唇边笑意,轻描淡写地避开夏盖和谢默司的手,一视同仁地和谢默司说:“军长应该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眼前的祭神仪式。
谢默司暗叹了一口气,温柔地去哄小未婚夫:“知道的。”
从他的角度低头便可看见对方雪白柔软的耳垂、线条分明的侧颜,被甩开的手下意识便想捏去,却顾忌着还在气头上的小雄虫,安安分分地保持着距离。
目睹了全程的威廉见缝插针地大笑着说:“你们经常惹他生气?”
狂妄俊美的红发雌虫继续补刀,他兴致勃勃地龇牙笑道:“啊,他和我在一起的那几天,可从来没有生气过诶。要不要我传授你们几招?”
“威廉上校不妨猜测一下……”谢默司带着温和冷淡的笑意轻叹,而在这笑意之下,尼普顿世代相传的霸道与傲慢尽显无遗,“批准你晋升申请的总参谋部,姓什么?”
已经恢复冷静的副官完全不在意威廉,这个雌虫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他漠然决定明天要在威廉按下投降键之前,彻底击垮这个雌虫。
生死决斗的擂台上,发生什么事情都很正常。
“裁判官似乎格外关注厄喀德那。”
戴着金属面具的裁判官拥有一双冰蓝色眼睛,他沉寂地看着对面,如深渊般不对周围任何事物产生反应。
他理所当然地无视枢机大主教的寒暄,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如曾经坐在黑暗中的提坦之森里一般。
枢机大主教并未指望这位新任裁判官回复自己,只是身边战败而归的加百列让他有些不自在,所以尝试着说些无意义的废话。
新任裁判官十分受教皇冕下信任,甚至被指为哈提家族的出征者,枢机大主教猜测圣父似乎有扶持这位裁判官和骑士长分庭抗礼的打算。
这位代号铁面的裁判官,在加入神教后暗中处决了多位异教徒,其中包括不少他的老东家——第九军团里的高级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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