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就拔掉我的鞘翅,你亲自动手,好不好?”
这句哀求柔软、血腥决绝的话语,病态到让阿缇琉丝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他无比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与列昂之间,或许无法像自己希望的那样冷淡而体面地收场。
这个雌虫被困住了。
并且远比曾经的自己还要更为执拗。
可阿缇琉丝也不再有怜悯或是其他什么更深的情感,他只是略感厌烦地叹了口气:
“还不明白么,你的痛苦对我没有意义啊。”
正如你曾经不再对我的痛苦好奇一样,我也不再对你的痛苦有任何反应。
因为不爱,所以不会心疼;因为不恨,所以不会快意。
是彻彻底底的漠然厌烦。
“也不要再给我送什么东西,对于你而言是荣誉的勋章,对于我来说和普通的金属没有区别。你整个人对于我来说,都不会再有任何意义,听清楚了么?”
刹那之间,灵魂跌出躯壳,列昂仿佛从整个世界脱离。
被毫不留情、残酷无比地从阿缇琉丝的生命中剥离,其中难以言喻的剧烈痛楚甚至超过当年,他被谢默司剥离虫甲的痛苦。
真的要彻底失去这个曾与自己缔结婚姻的雄虫了。
痛苦像一种会呼吸的微小生物,在他的血液、神经、肌肉中拥挤着来回滚动,喧嚣热烈地大肆呐喊着:
除了我们,你不会再拥有任何事物,余生就和我们永远纠缠在一起吧。
痛得他意识恍惚,以为自己已经死亡。
而随着阿缇琉丝那句话落到他耳中,他在恍惚中看到——
冰冷狰狞的君王蛛步足与漆黑锋锐的兜虫螯钳,一同向他袭来。
第60章
血肉被贯穿的瞬间, 列昂本能地进入虫态。
三只遮天蔽日的巨虫出现在拥挤的街道,君王蛛和兜虫不约而同地扑向已经被它们刺穿的巨王虎甲虫,谢默司凭借八只步足灵活擒抱住列昂, 夏盖则挥舞着锋锐螯钳向对方的腹部剖去。
列昂甘愿赎罪而死, 但对象仅限于阿缇琉丝。
所以庞大的巨王虎甲虫嘶鸣着挣扎不已, 利用极其恐怖的巨大身形企图将谢默司压在身下,全然不顾背部被猛烈撕扯的鞘翅。
面对两只强大雌虫的联手攻击,他的战术很简洁——先集中火力对付其中一个。
那么在他看来前世始终孜孜不倦挖着墙角的谢默司,就成为首要目标。
一时间,血肉夹杂着虫甲四散崩飞, 有来自谢默司的,也有来自夏盖的, 当然,最多的还是来自列昂。
如果不是顾及着街道上已经四处逃跑的人群,再加上夏盖本就身受重伤,战局早已结束。
在两人的围攻之下,列昂被彻底激发凶性, 丝毫没有留手地啃啮着君王蛛的胸部,恨不得将其吞吃入腹。
雌虫进入虫态的战斗,绝不是阿缇琉丝可以插手的。
但他丝毫没有看戏的心态,已经蹙着眉准备发动精神力攻击, 强行制止公然虫化的三人。
正当他即将动手时,伊斯墨涅上空表演的机甲方队及时赶到,面对已经厮杀至红眼的三人, 付出了报废绝大部分机甲的代价,用量子炮轰到三人冷静下来。
最先冷静下来的是谢默司。
他突然意识到没必要在这里杀了列昂·阿列克——
等回到第九军团,他有无数手段让一个少将死得痛苦不已又无声无息。
所以他很快解除了虫态, 完全没去看还在紧张对峙的夏盖和列昂,步伐急促地回到阿缇琉丝身边,轻柔拭去对方脸颊沾上的一点血迹,轻松笑着说:“一点小插曲,阿摩是想继续玩还是回家?”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巧落在谢默司透出血色的胸口,阿缇琉丝挑眉:“这看着可不像‘小’插曲。”
眼看谢默司凑到阿缇琉丝身边,剩下两人很快也解除了虫态,夏盖毫无心理负担地挤过去,列昂却踌躇着进退不决,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靠近的资格,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去。
三人之中谢默司伤势最轻,他承受了列昂最主要的攻击,胸甲都被撕咬脱裂,解除虫态后可以清晰窥见胸膛模糊的血肉。
夏盖次之,他的伤势主要是从潘多拉星带来的,在和列昂的厮杀中倒没怎么受伤。
列昂的伤势最为惨烈,他被君王蛛的生物毒素毒得神志不清,腹部和鞘翅又被兜虫剖开扯裂,现在已经完全站不住,几乎变成血人,踉踉跄跄地立在原地。
立在原地,看着给自己造成如此伤势的对手,围在自己爱的人身边。
茫然而痛苦。
直至他终于再也无法支撑,血流不止地一头昏倒。
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列昂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始终执拗地看着阿缇琉丝。
但那个雄虫,真的一次也没有看过来。
“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虫化,让我说你们什么。”阿缇琉丝再次被两人同时牵着,他们谁也不肯退让,偶尔对视都带有隐隐火花。
谢默司云淡风轻地表示已经让莱夫去沟通当地警署,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趁他擒抱列昂的时候,那只该死的兜虫给他背甲来了几下,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当然,他也暗中咬了夏盖几口,想必对方现在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君王蛛的毒素会让对方光是若无其事地行走都耗尽力气。
夏盖的伤口再次崩裂,他的嘴唇因失血过多已经显出苍白干燥,略带紧张地舔了舔开裂的唇瓣,他声音低沉地说:“如果军长和我今天杀了那个混蛋,你……会生气吗?” ?
这时候知道我是军长,知道把我放前面了。
这只看上去就懒得动脑子的兜虫,居然还残存着一些脑细胞,谢默司为自己的发现大感纳罕。
“当然会生气。”冰姿雪貌的雄虫知道自己的副官想问什么,却坏心眼地故意曲解,“这么多证人和巡游器,你让律师团怎么为你辩护?”
原本只听到前半句的夏盖默默低头,那双微微下垂的绿眼睛有着仅仅片刻的泛红,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态,正准备强颜欢笑地向主人请罪,下一秒就听到后半句。
他还没来得及兴高采烈地摇尾巴,就被阿缇琉丝抬手用力点了一下额头,后者轻声警告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卖惨这一招,只能奏效一次哦。
从哈迪斯那里学来的小伎俩被拆穿,夏盖有些心虚,偷偷看了阿缇琉丝一眼,他的主人却已经转头和大蜘蛛谈笑风生。
时长两个星期的度假就此匆匆结束,阿缇琉丝决定提前回到军部销假,然后申请前往潘多拉星的调令。
当然,在前往潘多拉星之前,他会以活捉灵巫为由,从玛尔斯大帝手里取得通行令。
神教新庙对于雄虫的管理向来很严格,除了各大祭典等公共场合外,外人几乎无法见到雄虫主教,雄虫主教更不被允许迈出教堂。
但是神教每年会对外签发二十道通行令,持有通行令便可面见雄虫主教,其中十道通行令属于盖亚宫,另外十道则流转到其他贵族手里。
除此之外,同一位虫族在五年内不得连续使用通行令。
所以自叶菲烈尼进入神庙九年多来,阿缇琉丝只见过他两次。
第一次见面,源于阿缇琉丝取得通行令,那年他十六岁,叶菲烈尼二十岁。
正好是叶菲烈尼的成年礼。
阿缇琉丝送给他的礼物是一枚黑宝石戒指,和自己的胸针一样,同样来源于涅柔斯大帝的王冠。
那时叶菲烈尼还未成为枢机主教,整日都被关在狭小黝黑的祷告室里,没有书籍没有网络,没有同伴没有交流,唯一可以接触到的东西只有被他翻了无数遍的教义。
因为他乌拉诺斯的特殊身份,教皇对他多了几分关注。
这几分关注让他得以每周从祷告室出来半日,在枢机骑士长的陪同下觐见教皇。
出现于黑暗混沌之后的光明——这是教皇有意无意间在叶尼面前打造的形象,然而这个形象从未真正树立起来。
第二次见面,是在阿缇琉丝的成年礼上,叶菲烈尼作为枢机主教,亲自为他佩戴象征着家族荣耀的胸针。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