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认命比较现实。”
这是雅利洛第二次让他认命。
叶菲烈尼平淡地想到。
不过与第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已经不会再有任何感觉,曾经痛苦到几近癫狂的情绪没有再降临到他身上,他只是平静而理智地想:这个雌虫果然还是这样,十年如一日地没有改变。
在他绝望的时候给予他希望,让他相信自己会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英雄,是与其他任何丧心病狂的人都不同的骑士,而等他终于交出信任时又让他认命,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可是叶菲烈尼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疯子,不是只有英诺森和雅利洛这样的虫族。
“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哪里,怎么去认命呢?”叶菲烈尼散漫而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西维亚是新晋主教,我身为高级枢机,与他探讨教义很合理吧?至于你说的精神海疗养,恕我无知,实在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比起我与西维亚的交往,也许你靠近我的举动更有可能惹怒英诺森,毕竟如你所说,他绝不是以赛大帝那般宽容的雌虫。”
骑士长轻柔地摩挲着叶菲烈尼脖颈一侧的浅淡瘢痕,似乎对其十分在意却又始终没有开口询问,他漫不经心地思考着叶菲烈尼的话语,对这个雄虫近日的一连串小动作心知肚明。
他想:英诺森有意提拔铁面裁判官,这是一个没有家族也没有软肋的雌虫,教皇对其器重也很正常,方檀家族与恩基家族既是他与加百列的助力,也是他们最大的掣肘。
除了环卫星战役外,东部战场呈现全面推进的大好形势,对昔日同僚毫不留情的铁面裁判官,也许用不了几年就会成为裁判长,教廷军官团的组成会变得更加混乱。
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想法在骑士长脑海中一闪而过,关于战争、权力、教廷的各种思考最终都逐渐淡去,他看着指腹下那道几乎与周围皮肤完全没有差别的瘢痕,冷静地发现自己还是想要知道它的来历。
这道看上去已经愈合多年的伤痕,曾经为何会出现在叶菲烈尼的皮肤上。
骑士长还是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他很清楚,叶菲烈尼已经不会告诉他了。
这个曾经视他为英雄的雄虫,早已不会再对他袒露伤口。
算不上失落亦或难过,骑士长古井无波的心脏从来都缺少这些情绪,他只是——只是感到了些许遗憾,应该是这样的?
他有些不确定地想。
第130章
帝国军旗风格整肃冷凝, 望之即令人生寒,漆黑的旗帜中央以倒三角的结构排列着三枚血红巨点,如同浸泡在漆黑血液里的狰狞头骨, 它们象征着曾被虫族征服的无数生灵。
在教廷与帝国正式割裂之前, 全帝国的军队都以这面旗帜为荣, 而在以哈提家族为首的神教三侯对盖亚宫彻底宣战后,帝国军旗便只被帝国军所承认。
除了这面被所有帝国军视为荣誉的总军旗外,各个军种都有着自己的番旗,例如机甲军的番旗就是一面黑底金翼的旗帜,星舰军的番旗则闪烁着象征宏大宇宙的璀璨星辰。
这些番旗的等级仅在总军旗之下, 它们和总军旗一样是一种“精神象征”,并不怎么出现在实际作战中。
但在各大战役里表现优秀的军队或者因特殊情况成立的特战军, 往往会拥有被盖亚宫亲自授予的、象征这支部队建制的军旗,它们会被带上战场,告诉每一个涉足此地的虫族,谁曾主宰这片战场。
在这一点上,神教军与帝国军不约而同地达成一致——神教军中立下战功的王牌部队, 也会被教皇英诺森亲自授予旗帜。
这种极具荣誉意义的旗帜通常会被插在主舰控制室,成为指挥官与士兵们荣誉履历上浓墨重彩的光辉一笔。
闪袭环卫星系的神教第一舰队便是这样一支精锐之师,它的指挥官加文·哈提是赫赫有名的教廷十二圣剑之一,第一舰队也被教皇冕下亲自授予了一面蓝金旗帜。
以深海般浓郁高贵的蓝色作为旗帜底色, 旗面正中央卧着一头栩栩如生的威严金狮,刻着复杂旋纹的旗杆由产自潘多拉星的精金打造而成,旗顶则是象征着教廷的漆黑圆环十字。
这面本该插在第一舰队主舰控制室里的教廷军旗, 此刻正彻底摊开在阿缇琉丝的面前。
副官为他拔下了这面军旗,然后漫不经心而又理所当然地等待着来自主人的赞许。
率军穿透整个蜂巢星系,将教廷黎明前哨的驻军星β-23彻底洗劫一空后, 夏盖仍旧没有放过加文带领的第一舰队,虽然加文本人驾驶机甲成功逃脱,但他麾下的第一舰队也就此不复存在——
全军伤亡率达到90%以上,主舰与它的四艘护卫巡航舰被帝国军尽数缴获,撤销番号是这支舰队唯一的结局。
被敌军打到撤番是一名指挥官军事生涯中的最大耻辱,而如果一定要说有比这更耻辱的事,那绝对是军旗也被敌军缴获。
这就是这面蓝金旗帜的由来。
穿梭于深空星海间的副官,在击败了所有挡在阿缇琉丝面前的敌人后,为他带回了这面荣誉之旗,用敌人的鲜血与耻辱点亮了二十集团军的光辉之路,自此前途坦荡、一路长明。
这听上去是一件很热血的事情,不过如果让夏盖自己形容的话,他并不会使用诸如“热血”“激昂”之类的词汇,他对这种宏大叙事向来兴致缺缺,除非这些事情能与阿缇琉丝搭上边。
作为一名天赋卓绝、强大无俦的战斗种雌虫,夏盖早已对建功立业、星辰大海之类的诱惑祛魅,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无论是功名还是宇宙,对于他而言都是俯首可拾。
象征着世俗巅峰的权力名誉与深邃宏伟到极致的宇宙星空,这些事物都无法使他动容,他已睁着那双碧绿璀璨的眼眸,冷漠厌烦地注视了这个世界二十多年,这些事物在过去不曾令他欣喜,在未来也注定不会。
唯一能令他心潮澎湃的,只有阿缇琉丝而已。
所以——
所以如果要让夏盖自己形容他带回这面旗帜时的心情,他会自然无比地联想到某本流传于少数种里的诗集,因为阿缇琉丝的缘故,他曾在繁忙到连月通宵的情况下,仍旧坚持着读完这本诗集。
读完整本精致的薄薄诗集,他仅记得其中一首关于夜见情人的甜蜜诗歌。
写下这首诗歌的雌虫为了能够在爱侣入睡之前站在对方的窗下,曾独自穿梭于月夜下的丛林中,他记录了自己一路上朝圣般激动而又甜蜜的心情。
在几千年前落后而又蛮荒的严冬纪,曾有一个雌虫奔跑于深夜危机四伏的丛林里,他汗流浃背而又战栗欣喜,从他额头滑落的汗珠与他头顶盛大的月辉是这场疯狂示爱的唯二见证者。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的爱侣是否已经入睡,仅仅为了那一点微弱的可能性与爱侣惊喜的笑颜,他便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么做。
这并不是一场完全甜蜜的夜行,严冬纪的深夜丛林永远与死亡深深绑定,所以这是一次疯狂血腥而又浪漫痴情的深夜狂奔。
如擂心鼓的甜蜜、冲动、疯狂与夜见爱侣的静谧、痴情、渴望,这两者相结合才是夏盖带回军旗时的心情。
制造死亡的军事行动与夜见情人的浪漫幽会,这世上只有夏盖才会认为两者是一致的,也只有阿缇琉丝会让他认为两者是一致的,这是只属于他和主人的命运羁绊。
无数次穿梭于深空星海,无数次奔走在生死之间,从生命到荣誉,从肉。体到灵魂,夏盖的一切都只为了阿缇琉丝,都只为了去到阿缇琉丝身边。
当然,正如几千年前的那名雌虫被丛林猛兽攻击一样,夏盖在这次战役里同样难免负伤,对于兜虫的体质和二十集团军的医疗后勤而言,这点伤势完全算不上严重,但他依旧“诚实”地告诉阿缇琉丝:
他受伤了,需要主人的鼓励与安慰。
他确实受伤了只是并不严重而已,隐瞒部分真相远远算不上谎言。
心安理得的副官挤上阿缇琉丝午休时的简易行军床,伸长了手臂将主人捞在身边,以免自己将对方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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