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结实的、带着隐约血气的臂膀就这样垫在阿缇琉丝脑后,对这个姿势有所警觉的雄虫选择起身坐起,他依旧懒得下床,但却没有靠在副官怀里,而是警告对方不许动手动脚。
他姿态端正地坐在小床上,目光落在摊在办公桌上的金蓝旗帜上,二十集团军位于环卫星的临时基地十分简陋,阿缇琉丝并没有选择将有限的人力物力投入办公设施建设里。
通讯统战部门、后勤运输基建、医疗运转中心……资源应该被优先分配到这些地方。
如果不是处理多方信息需要维持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阿缇琉丝不会给自己留下午休的时间,仅仅只是一场战役涉及到的信息筹算,对于指挥官的身心损耗便已经来到一个无法估计的恐怖程度。
所以帝国每一个指战经验丰富的高级军官,基本都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心理障碍,这也是路易斯所提及的军队心理建设项目,不过具体实施还需要详细计划。
而诸神黄昏这个广阔战场所涉及的具体战役根本无法计数,且不论玛尔斯大帝从未投身行伍,他的身体与精力绝对扛不住这种程度的损耗,所以身为高等级雌虫的谢默司担任了这场全面战争的总指挥官。
这是一场燃烧生命的战争,不仅对于底层士兵,对于总指挥官而言同样如此。
阿缇琉丝逐渐发散而去的思维被副官靠近的动作打断,同样是坐在行军床上,副官一米九几的身高本可以让他俯视阿缇琉丝,但他选择弯腰俯身去仰视这个主宰着自己生命的雄虫:
“主人应该开心一点,比如像这样,露出一个笑容——”
他伸手轻柔地捏住阿缇琉丝的脸颊,却不舍得用力让对方露出颊肉被拉扯后呈现出的笑容,于是在阿缇琉丝反应过来之前,他极其迅速地摩挲了一下对方细腻柔软的脸颊,然后飞快松手,捏住自己的脸颊露出一个因生硬而显得好笑的笑容。
面容极其英俊的夏盖显然不常露出笑容,这个笑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表达开心,而是为了逗乐自己心事重重的主人,从某个角度而言,他也确实转移了阿缇琉丝的注意力——
虽然美丽的雄虫表现出的羞恼要多于开心。
阿缇琉丝清了清嗓子,想要严厉斥责副官动手动脚的行为,视线却被对方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势吸引,那隐隐约约的血腥味正是来源于此。
这是机甲碎片飞溅后形成的割伤,只要再往上偏移几分便会割断这个雌虫的颈动脉。
再多的话语都被阿缇琉丝无奈吞咽,他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应急疗伤喷雾,愤愤不平却又仔细认真地喷在那道狰狞的伤口上,而后命令对方去医疗中心为自己好好处理一下。
伤口的主人却对此毫不在意,而是亲亲热热地再度挤过来。
因为刚刚进行了午休的缘故,阿缇琉丝身上的军衬已经解开了几颗扣子,被略显凌乱地套在身上,漆黑柔软的发丝也有几缕垂至额前,被包裹在严谨军服里的雄虫此刻呈现出一种井然有序的凌乱感。
萦绕在他身上的整肃冷淡感被松开的纽扣与散乱的发丝所冲淡,用一种略显冒犯的比喻来形容就是——像一块没有被好好包装的美味蛋糕。
美味蛋糕试图保持冷淡,但又似乎想起什么事情,于是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而在贴贴而来的副官的持续追问下,他终于抿着唇告知了对方真相。
在前世十年军事生涯中,他曾与夏盖征战在帝国疆域的无数个地方,而在某次与异国的作战中,他和副官很不幸地被逼至几乎山穷水尽,他们的星舰降落在某片无法提供任何补给的荒原上。
那是一次十分惊险的经历,阿缇琉丝曾以为自己真的会折戟于此,而结果则是副官再次带来了奇迹。
夏盖带着突击队将敌军首领斩首,为他带回了敌方军旗与可以挽救所有士兵的补给。
这并非什么好笑的回忆,阿缇琉丝露出笑容也并不是因为这次战役的结果,而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
副官为他拔旗的习惯原来已经持续了这么多年。
得知他想法的夏盖当然记得那次战役,他勾起唇角表示自己始终记得那面曾经绑在他左臂上的军旗。
那次彻底陷入绝境的战役中,在夏盖决定破釜沉舟突击敌军之前,阿缇琉丝亲手将帝国军旗绑在他负伤的左臂上。
那面军旗是玛尔斯大帝曾赐予阿缇琉丝的荣誉之旗,而他则用象征自己荣誉的军旗为副官包扎伤口。
早在阿缇琉丝对残酷的命运有所明悟之前,夏盖炽热浓稠的鲜血便已经融入他视为一切的荣誉里,在副官还未明晰自己浓烈至极的情感之前,阿缇琉丝就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永恒而唯一的旗帜。
第131章
在帝国面对教廷进攻整体退守的局势下, 环卫星大捷成为数月来最振奋人心的消息,盖亚宫与六大集团军群决定举办庆功宴,庆功宴结束后除了
第一集团军群驻守首都星外, 其他集团军群就将启程支援其他星系。
已经回到首都星的阿缇琉丝诧异地得知, 罗萨蒂亚元帅居然成功说服了兰因大公, 兰因决定随军和罗萨蒂亚一起前往翡翠星系。
兰因看得很清楚,罗萨蒂亚前往翡翠星系后,阿缇琉丝大概率也将常年奔波于前线,他独自留在首都星会很无聊,而如果要让他进宫和玛尔斯作伴, 那更不如一个人待在提丰城堡。
他不禁感叹时光流逝之迅速,自己也已经来到了厌恶孤独的年龄。
罗萨蒂亚元帅对兰因大公的理由表示不置可否, 他算是知道阿摩的口不对心到底随了谁——兰因宁愿承认自己年龄大了害怕孤独,也不愿承认出于对伴侣的担忧而随军。
实际上,以兰因需要处理的日常事务而言,他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去感受孤独。
不过离别什么的也是举办完庆功宴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此刻的首都星正彻底沉浸在狂欢热烈的庆祝氛围里, 由宪兵团成员驾驶的表演机甲与飞机在安提戈涅的上空来回巡游,缤纷绚烂的烟雾将整片广袤天空渲染得五彩斑斓。
如同白日流星般划破天际的烟雾表演将庆典氛围烘托至高。潮,猝然炸开的炽烈色彩在蔚蓝无垠的天空留下象征着二十集团军的数字。
中心城市的地面街道巡游着无数用鲜花礼炮装饰的花车,低空轨道则被拖曳着缤纷彩带横幅的飞行器所占领, 从上至下贯穿摩天大厦外墙的全息投影光屏在光影交汇中浮动不已,象征着各大军种的番旗在震耳欲聋的礼炮声中冉冉升起。
而在这些狂欢庆祝的横幅与光屏之后,帝国征兵宣传的海报与口号还未来得及撤下, 被称为帝国心脏的中心城市同时沉浸在喜悦与悲壮这两种情绪中。
在庞大的战争潮流中,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即便每日都要面对死亡与牺牲, 人们也会努力寻找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喜悦”。
庆功宴与面向二十集团军的表彰仪式同步举行,身为二十集团军的指挥官,阿缇琉丝却在授勋后提前离开了仪式。
表彰仪式在总参谋部大厦的全军礼堂中举行,走出礼堂的阿缇琉丝站在走廊的玻璃窗前,他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穿梭在楼宇间的飞行器,它们搭载的表演装置器正不遗余力地喷发着闪亮炫丽的礼花。
不远处已经坍塌的两座军部大厦被彻底夷为平地,总参谋部将这块区域重新规划为新兵训练场,自此曾经被称为帝国九旗的军部建筑群正式成为历史。
无数的人与事都在成为历史。
阿缇琉丝对此深有体会。
这个雄虫曾是帝国永垂不朽的光辉史诗,而“史诗”本身则感叹着自己正在目睹的历史。
时刻紧跟着长官的副官此刻正困在授勋仪式中,因为环卫星战役中的优异表现,夏盖同样被授予了战斗勋章。
操心着总战场的元帅先生则没有这种困扰,他十分自然地跟上了阿缇琉丝的步伐,然后看到站在明亮落地窗前的年轻军官。
察觉到并默许了元帅先生的靠近,阿缇琉丝略微侧身分给对方一点视线,他能感受到这个雌虫的疲惫,于是平和地沉默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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