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大的虫态!
正准备进入下方战场的爱德华被八条步足死死擒抱住,他的机甲完全模拟银脊螽斯的虫态,庞大的机械巨虫瞬间与君王蛛的血肉之躯撕咬起来。
血肉翻飞之间,粘稠漆黑的蛛血混合着机械螽斯被他悍然扯下的机械肢体迎风飞溅,犹如完全失去痛觉与理智一般,血肉铸就的君王蛛比机械造物还要疯狂狞厉,悍不畏死地与之死死纠缠。
从某种程度而言,此时的谢默司确实可以说是不具备理智,连续发动的96道涅火射线几乎烧坏他的神经,遭受切萨雷攻击的精神海也还在持续震荡,这个雌虫之所以还未倒下,完全是凭借着一种本能。
求生的本能?
不,不是的。
谢默司的心脏几乎完全停止跳动,全身伤势血腥到触目惊心,连脑电波都脆弱至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如果有谁能在此时给他做一个脑干反射,就会发现他的瞳孔对光线都几乎不再有任何反应。
简而言之,此时的谢默司就是一具仍在战斗的尸体。
数次差点被死亡彻底拖入深渊的意志,自始至终都被某道身影死死抓住。
那道身影对他说:你要信我,你必须信我。
阿摩,他的阿摩。
所以当阿缇琉丝的身影确确实实出现在谢默司眼前时,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
已经凝滞的思维无法处理更多信息,他无法分辨眼前的阿缇琉丝到底是真实的亦或是幻觉,他只是极尽缱绻地、极尽温柔地用已经断了一半的步足,轻轻摩挲了一下利维坦的驾驶舱。
雌虫强悍的自愈能力都无法让谢默司的步足愈合,他已经彻底山穷水尽,不停挣扎着试图冒出新鲜血肉的伤口终究没有长好,他便用这柔软的新生血肉隔着利维坦的驾驶舱,摸了摸自己心爱的阿摩。
大蜘蛛用共鸣器官低沉地咕哝了几句虫语,如果阿缇琉丝能够听清谢默司发出的声音,他便会发现这个雌虫仍在对自己露出轻松无比的笑声。
但他没有去听谢默司说了什么。
他抬头看向空中的爱德华与骑士长,面容平静、眸若跃火。
第111章
真狼狈啊。
阿缇琉丝的精神力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地在谢默司的精神海中长驱直入, 算不上温柔的精神力以绝对强硬的姿态强行按下对方震荡不已的精神海。
他不禁回忆起谢默司上一次如此狼狈的时候,还是前世他听到对方在自己的病房外哽咽落泪。
即便谢默司已经极力将所有泣声死死吞进肺腑,缠绵病榻却依旧敏锐的阿缇琉丝, 仍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那点细不可闻的痛苦崩溃。
他知道谢默司是多么渴望自己能够出声挽留, 他知道只要自己表现出一点眷恋, 那么熔炼了帝国所有士兵的诸神黄昏之战,都不如他这一点眷恋能够令谢默司停下步伐。
所以阿缇琉丝没有说出任何挽留的话语,他只是微笑着祝对方为帝国带来胜利。
眼前这个永远优雅淡定、胜券在握的雌虫已经为他死过无数次,从精神到肉。体,谢默司的意志只为阿缇琉丝而筑起, 也只为阿缇琉丝而坍塌。
阿缇琉丝是让他死去又活来的神迹,是让他得以在世间拼命奔跑的脊骨。
是他的爱与希望。
与谢默司精神海深度链接的精神力在对方粘稠滚烫的爱意里打了个滚, 确认完毕他暂时没有精神海崩溃的危险后,阿缇琉丝心软犹豫了一瞬便抽离精神力。
天琴星的危机还没有彻底解除,他的未婚夫拼命至此才打开的战局不能白白浪费。
然而单臂持镰的利维坦刚要纵身飞向上方夏盖与爱德华和骑士长的战场,便被已经彻底昏死的大蜘蛛用仅剩的几条步足死死缠住。
利维坦的动力炉转了又转愣是没成功起飞,阿缇琉丝不信邪地将操纵杆猛推到底, 足以扛着同吨位机甲满天飞的推进力都没能摆脱庞大沉重的君王蛛。
……?
君王蛛不仅没有松开紧紧缠着利维坦的跗节,甚至试图把比自己还要庞大的利维坦埋进腹甲,完全凭借本能而行动的大蜘蛛比清醒时温柔强硬的谢默司还要难对付。
他的大脑以为自己还在与爱德华对战,下意识向利维坦抚去的步足如同混战中向爱人投去的一吻, 并非惊惶的求助,而是温柔的安抚,是让他的阿摩不要担心, 他会如以往无数次那样取得胜利。
阿缇琉丝很快便领悟了这层意思。
他沉默地看着浑身浴血的大蜘蛛,粗略估计了一下战局情况,夏盖与他带领的第九军分师加入战场后, 局势已经呈现向己方倾斜的趋势。
几分钟的耽误不会影响大局。
美丽如黑水晶的眼眸涌上复杂不已的情绪,阿缇琉丝轻叹了一口气,干脆利落地拔下耳后神经贴片,他背后澄澈的淡金翅翼从鞘骨钻出,如同重重花瓣从花骨中绽放。
利维坦的驾驶舱猝然张开,金光璀璨的精神触丝缠绕着裹上君王蛛,而后者便在这温和柔软的安抚下解除了虫态。
浑身血肉模糊的军长被雄虫军官稳稳接住,外表华美璀璨的翅翼并不能做到真正的飞行,不过几十米的滑翔距离也足够阿缇琉丝带着谢默司安全落地。
朝这边狂奔而来的医疗队立刻给军长注入刺激自愈细胞再生的药剂,密密麻麻的简易电极贴片从后背脊骨贴到前胸心脏,军医擦着脑门上的汗疯狂寻找着军长体表还能贴片的地方。
谢默司伤得太重,最后几根电极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可以依附的血肉,军医干脆直接将之接入肌肉与血管,也只有雌虫强悍到变态的**经得住这么折腾,如果换成雄虫,血栓、感染、血管损伤等问题都足够军医喝上一壶。
而在这整个过程里,谢默司始终紧紧抓着阿缇琉丝的手。
他曾有过片刻的清醒,那双总是理智深沉的灰色瞳孔难得陷入混乱,挣扎着凝视近在咫尺的阿缇琉丝,而后者美丽脆弱的翅翼便清晰地倒映在那双眼中。
谢默司突然笑着从喉间发出一点点极其轻微的气音,他是那种即便再神志不清也不会胡言乱语的人,所以这点气音其实是一句并不连贯的呢喃低语。
阿缇琉丝俯身附耳去听。
他清楚地听到谢默司说——
完整的……没有……没有受伤。
这个雌虫血痕斑斑的手挣扎着想要去摸阿缇琉丝收拢在背后的翅翼,如同他追逐多年只为触摸对方的心脏那般。
在大半只脚都已踏入彻底冥河时,谢默司说的那唯一一句话是关于阿缇琉丝曾被彻底撕裂的翅翼。
他是如此真心实意地感叹着这双翅翼的完整与美丽。
阿缇琉丝浓密如扇的长睫轻轻颤抖了一下。
在这充斥着生死界线的世界里,只要随意踏错一步便可能去往世界的彼端,他早已接受自己活在这样的世界中,也早已炼就一颗冷淡强大的心脏。
但仍有人在努力守护着这颗温柔的血肉之心,让它不再受伤也不至于彻底冷硬。
他猝不及防地想起当初宝石矿脉中那个苦涩的含泪之吻。
原来令人落泪的酸涩是如此难以忍受。
原来谢默司当初便是含着这样的酸涩低头亲吻他。
美丽的雄虫轻轻垂首,饱满漂亮的唇瓣就此落在谢默司的脸颊上,他温柔地落下这纯净至极的亲吻,祈盼着这个雌虫能快快好起来。
军长原本衰弱至几乎虚无的心跳猛地爆发出一阵活力,军医吓得以为是回光返照,他冷汗直冒地木着脸继续观测,最终在军长各项持续上升的身体数据中舒了一口气。
谢默司死死抓着阿缇琉丝的手终于变得松动,昏迷中的大蜘蛛似乎察觉到即便自己松手,已经被他吐丝裹茧打包回巢的雄虫也不会再远离。
他已经触摸到了那颗心脏。
察觉到谢默司松手的动作,阿缇琉丝抬头去看上方夏盖的战场,这一抬头便看到夏盖正追着骑士长狂殴,他欣赏了片刻副官狂野的作战艺术就摩拳擦掌地想要加入。
他的终端突然振动了一下。
是伊桑发来的讯息。
挚友带来的巨大喜讯令阿缇琉丝露出一个短暂却喜悦的笑容,而这转瞬即逝的雪色艳光让旁边的雌虫军医骤然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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