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昵而温柔地在心里蛐蛐了一句,谢默司的好心情持续到想起某个绿眼雌虫之前。
啧。
他这才想起阿摩带来的那条狗也是绿眼睛。
很难形容这种心情,就如同和雄主一起出门游玩,结果雄主非要带着雌侍的崽,而为了避免雄主累到,身为雌君只能捏着鼻子照顾和雌侍长得很像的崽。
谢默司认真考虑了一下把莱夫叫过来遛狗的可能性,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三头犬过于认主,除了阿缇琉丝,恐怕没人遛得了它。
听到谢默司这句话,阿缇琉丝轻啜了一口金黄的酒液,笑着叹息道:“向君主寻求忠诚,本身就是很可笑的行为。用美人形容塞缪尔大帝,而非将其看做君主,卫兵长还是没走出自己的圈。”
“具体是指?”闻言,谢默司正在给咖啡拉花的修长手指停顿了一瞬,若无其事地问。
阿缇琉丝的视线终于回到这个高大的雌虫身上,他放下手中的高脚杯,颇有耐心地解释道:“他始终把塞缪尔大帝当做多年前需要他扶持的势弱王储,而未意识到后者早已是比他还要强势的君主,甚至一句话就能决定他家族的荣辱。”
他看着那朵盛开在谢默司杯中的郁金香,怜悯地说:“他怎么可以爱上自己的君主呢?”
剑指神明的君主,又怎么会停留在任何一个雌虫身边。
漫长的帝王生涯中,塞缪尔或许仍留存着人性的温存,但这点温存绝不会属于爱情,只会留给他自己。
心中猝不及防的触动被谢默司顷刻收起,他带着一点玩味地、意味不明地说:“幸而我不是卫兵长,你也不是——”
“不是什么?”阿缇琉丝挑眉看他,轻轻露出一点笑意,刹那容光绝艳。
这一刻,俊美悲悯的雄虫,再次露出他大贵族的一面。
美丽、柔和、漫不经心。
谢默司却是笑着摇头,不肯再说下去。
塞缪尔大帝并非寿终正寝,而是死于刺杀。
任何悲剧的结局,他都不愿套在阿摩身上,哪怕只是一种否定性的假设。
此时的谢默司还不知道,很快他就会想起,这个令自己怜惜到不愿将任何悲剧假想在他身上的雄虫,曾经历过怎样的地狱,而自己又是如何亲眼目睹悲剧的发生。
他轻巧地转移话题,邀请阿缇琉丝在傍晚之际外出散心。
被他邀请的青年正低头看着终端上的讯息。
这条讯息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雌虫。
是威廉。
他已经脱离危险,生龙活虎地回到第七军团报到,二十多年的卧底生涯,述职报告有的写了。
这是阿缇琉丝的第一反应。
他漫不经心地往下划去,匆匆浏览了一遍。
大致内容是交代尤那达斯一些核心成员的处置下场。
原来诺瓦克没说谎,他全家确实都被尤那达斯杀了。
但他本人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说是——威廉用的词是“欣喜若狂”。
啧,神经病。
传道士基本都被枪决,而被他们劫掠的雄虫虽然已经被救出,情况却依旧不妙,需要接受长久的心理矫治。
这则讯息的最后,是一个意味不明的问题。
拥有着一头红发的雌虫问他,会不会有一天喜欢上红色。
阿缇琉丝没去纠结威廉是怎么拿到自己的联系的,及至划到最后,他静静看着这个问题,脑海里闪过漆黑山洞中,濒临死亡的雌虫挣扎求生的面容。
他平静地删掉了这条讯息,没有回复。
这个雌虫爱上了注定握不住的月辉。
虽然已经是傍晚,伊斯墨涅的街道却依旧很热闹,这里一年一度的胜利日即将到来,随处可见已经挂上鲜红旗帜的路灯。
胜利日是为了纪念伊斯墨涅之战中的英灵。
这个节日的基调却并非悲伤而是狂欢,这里的虫族将胜利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为了最终的胜利,尽情地载歌载舞、欢笑畅饮吧,因为所有的牺牲都会迎来美好的未来。
虽然是明媚的春日,习习晚风吹来依旧有着些许凉意,谢默司有意走在风吹来的那侧,高大的身躯挡住凉风,他微微低头温柔地去看身旁之人。
走出庄园后,两人就换上了平常装束。
阿缇琉丝穿着休闲的夹克,里面随意搭了件淡蓝衬衫,极富垂坠感的长裤勾出优越腰线,越发显得身高腿长、年轻貌美。
谢默司则维持着一贯整肃的穿衣风格,内心随意淡漠到极致的雌虫,在衣着方面却意外地严谨讲究。
剪裁合体的西装风衣展现出完美的肩背线条,衬衫扣到不影响美观的最后一颗,马甲西裤穿得一丝不苟,露肤度比阿缇琉丝还低。
一米九几的身高,一眼看过去最显眼的就是那双长腿。
阿缇琉丝的目光被广场上一种古老的游戏所吸引,这是一种骰子竞技游戏,月桂广场上已经围满了结伴的虫族。
简单来说,一人扔骰子选对手,另一人挑战,规定时间内赢下六轮就可以取得冠军,带走奖品。
奖品称不上多么值钱,却很有纪念意义。
是一枚猛兽牙齿雕刻的小小盾牌,只有拇指大小,工艺也很粗糙,仅能大致看出盾牌上刻了一只狼头。
这个盾牌在当地有独特的名字——阿喀琉斯之踵。
寓意着勇士的唯一弱点。
阿喀琉斯是远在严冬纪时,便被传诵为强大勇士的雄虫,是没有被记载于正式史书之中的民间传说。
阿缇琉丝的名字也是来源于他。
谢默司见他目光流连在那枚盾牌上,瞬间便明晰,于是开玩笑道:“去玩一玩吧,毕竟,不能让你的弱点落入其他虫族手里。”
轻哼了一声,阿缇琉丝往月桂广场走去,很有信心地直接挑了最大的那枚骰子,这也意味着他的对手将是深谙此道的老手。
谢默司自觉脱下外套,慢条斯理地松开衬衫袖口,将两边都精致地往上卷了四道后,绅士地对阿缇琉丝作出“请”的手势。
为我挑选对手吧。
谢默司果然不负众望,甚至没有对手能够在他手里撑过三个回合,引得广场上一片围观喝彩。
第九军团军长并非浪得虚名。
而当他用最快的速度将那枚小小盾牌放在阿缇琉丝掌心时,广场四周猝然喷出绚烂璀璨的音乐喷泉,无数躲闪不及的虫族都被淋了个透心凉,一时间周围人声鼎沸,有惊叹声、嬉笑声,也有埋怨声。
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离在谢默司的风衣之外,好像沾染上了潮湿水汽,显得失真而朦胧。
在混合着五彩灯光的水柱喷出瞬间,谢默司便反应极快地用外套裹住阿缇琉丝,后者也因此全身而退,连一根发丝都未曾被打湿。
谢默司自己则被淋了一身,因为两人当时正巧站在月桂广场中央,所有的喷泉都向中心涌来,根本无处可躲,据说这是为冠军准备的惊喜。
雌虫强大的身体素质让他没有一丝畏寒的表现,反而在阿缇琉丝带着笑意的目光中,将垂下的发丝随手往后一梳,形成一个洒脱不羁的背头,深邃英俊的五官由此显出富有攻击性的俊美。
他也温柔笑着抹去眉骨上挂着的水珠,捂着胸口佯装重伤、郑重无比地将盾牌放在阿缇琉丝手中:“强大的勇士,请务必收好你的弱点,牢记不要示人。”
他夸张的语气动作明显是在开玩笑,其中含义却认真无比。
不要再把可以伤害你的弱点,交给任何人。
包括我在内。
谢默司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心中说出“再”,而他自己也莫名诧异这个词语的出现。
在这热闹美好的氛围中,阿缇琉丝难得戏精附体,语气沉重地回道:“收到,长官。我不会忘记你的牺牲的。”
但很快他就无法维持这种沉重,而是笑着说:“军长刚刚算不算以武压人?”
谢默司闻言,点了下他的额头,线条利落的下颔朝他手中盾牌扬了扬——
没有以武压人,哪来的小盾牌?
阿缇琉丝假装看不懂,将裹在身上的风衣丢回给谢默司,心情大好地轻哼着小调往前翩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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