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就是一路上升,再无败绩。
他如同彻底换了个人,唯一可以窥见旧日阴影的痕迹,便是留在他身边的莱夫。
当初所有跟随谢默司前往第九军团的亲信,都为了保护他而死在哗变事件中,莱夫便是其中一位亲信的虫崽。
笨头笨脑的莱夫少爷能够留在谢默司身边,很明显是沾了他雌父的光。
彻底陷入回忆的玛尔斯无意间敲了敲桌沿,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金碧璀璨的国王桌上,这一点点动静就将赫德卫兵长引来。
看着沉默跪在自己脚边的卫兵长,玛尔斯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他用脚尖抬起对方的下巴,冷漠地拆穿对方的小心思:“收起你身上的信息素,再有一次就自己引咎辞职。”
具有缎面光泽感的皮鞋轻蔑地抬着卫兵长线条分明的下颔,居高临下俯视着卫兵长的大帝连眉尖都未曾有变化,充足的冷酷光线从他头顶涌下,使他像一座循光而生的英俊雕像。
从卫兵长的视线看去,只能看到大帝完美的脸部轮廓,高深的眉骨让大帝的眼眸陷入阴影,他看不清这个自年少时就追随的雄虫到底是什么神情。
卫兵长的种属是舞毒蛾,蛾族与蚁族是唯二至今仍保留着信息素的种属,其他所有虫族在人形时都不会像他们一样释放信息素。
卫兵长同样出身大贵族,虽无法与选帝侯比肩但也是一流豪门,他是家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侍奉大帝身侧多年,也曾为玛尔斯留下雄虫子嗣。
虽然这个雄虫幼崽破壳不久,便死在神墓里。
按理来说卫兵长应该对玛尔斯心怀怨怼,但他从未流露出此类情绪,反倒是玛尔斯不愿再与他亲近,即便卫兵长释放信息素引诱,玛尔斯也始终拒他于千里之外。
玛尔斯对舞毒蛾的信息素非常厌恶,如果不是卫兵长多年经营已经成势并且确实忠诚,他早就换掉这个雌虫。
他对舞毒蛾的反胃,来自谢默司的雄父。
雄虫在帝国的地位如珠似宝,与雄虫缔结婚姻也是大多数雌虫的虫生理想,但并非所有雌虫都爱着自己的婚姻对象,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但令人遗憾的事实。
而谢默司便诞生于这种婚姻。
他的雄父名为戴安嘉,是和玛尔斯从一个虫蛋里钻出来的亲手足。
如果说玛尔斯冷酷的意志中还有些许柔软的情感,那么几乎全给了这位弟弟,这也是祭神仪式上,戴安嘉不愿上场,他选择亲自绕行而非强迫弟弟的原因。
戴安嘉的性格与玛尔斯不同,他沉静、宽和而柔软。
他是头脑伶俐的优秀尼普顿,但他同时拥有着尼普顿所不具备的耐心与敏感。
很多很多年前,戴安嘉和一名舞毒蛾贵族缔结了婚姻,他给予自己的雌君十足的尊重与体谅,他从未在这名舞毒蛾面前自诩大贵族,而是沉静耐心地引导着对方如何处理与尼普顿的关系。
按照帝国雄虫保护法,强信息素种属的雌虫在婚前,必须接受信息素抑制手术,因为雄虫的身体素质经不起整天泡在高浓度激素里。
出于对自己雌君的信任,戴安嘉并未要求那名舞毒蛾接受此类被戏称为阉割的手术。
悲剧往往诞生于信任,信任一个人,就是把足以伤害自己的刀子递到对方手里。
戴安嘉被舞毒蛾不间断低剂量释放的信息素影响得答应了对方许多要求,他名下的资产能源人脉关系几乎被对方利用个遍,当玛尔斯察觉到不对劲时,戴安嘉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健康了。
事后那名舞毒蛾自然被严惩,玛尔斯选择先斩后奏,将对方摘除所有虫化器官后流放到帝国的蛮荒之地,等戴安嘉得知此事时,那个舞毒蛾早已被送到任何虫族都找不到的星球上。
戴安嘉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他并不深爱自己的雌君,但也确实给予对方尊重与信任,因他便是这样理智柔软的性格,而现在他尝到了自己性格带来的苦头。
随后他和家族安排的雌虫另行缔结了婚姻,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卫兵长从不对玛尔斯释放信息素,在戴安嘉婚姻事件之前,他与玛尔斯的感情还算融洽,并不需要使用这种手段。
直到他与玛尔斯唯一的孩子死在神墓里,玛尔斯失去虫崽后的痛苦他都看在眼里,所以他迫切地想要和玛尔斯再拥有一个虫崽。
放在其他任何一个时点,卫兵长对玛尔斯释放信息素的行为,都可以被后者原谅——适度的信息素不会对雄虫有害,卫兵长也完全没隐瞒自己的行为,在他看来这只是助兴的情趣手段而已。
偏偏戴安嘉事件在此时爆发。
百口莫辩的卫兵长由此被玛尔斯彻底疑心,他背上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那名舞毒蛾贵族的行为不仅毁了戴安嘉的婚姻,还毁了卫兵长与玛尔斯重修旧好的可能性。
谢默司是戴安嘉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那名舞毒蛾的虫崽,信息素事件爆发时,他还没有破壳,性别与种属都不明确。
戴安嘉时常感谢朱庇特,没让谢默司遗传到舞毒蛾的种属,后者本人对此倒不甚在意。
不论是什么种属,都改变不了他是尼普顿的事实,也夺不走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东西,谢默司对“幸运”一词向来嗤之以鼻。
他不信命运,也不信神明。
直到前世遇见阿缇琉丝。
朱庇特在上,这个雄虫可真……
他形容不出来。
这是他们的初见,谢默司不可避免地动摇于这只有神明才能创造出来的造物,从梵王星撤离后,他第一时间派人前往第一军团,但很明显他被那个小伯爵无视了。
好吧,美丽的雄虫自然会受到诸多追捧。
没有得到回信的谢默司很快便投身于第九军团内部的诸多事务,他没有很多时间沉湎于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雄虫。
他知道阿缇琉丝来自厄喀德那,那么对方注定要和自己结婚,回不回信又有什么要紧,厄喀德那的雄虫就应该属于尼普顿的雌虫,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骨子里依旧霸道傲慢的谢默司,没有考虑过对方已经心有所属的可能性。
沙虫山的夜晚,阿缇琉丝和他说了那么多话,不选择他还能选择谁?
从某种角度而言,或许正是这种傲慢掐断了他和阿缇琉丝的缘分——前世的很多年里,谢默司总是不可避免地这样想。
当他再度关注阿缇琉丝时,收获到的消息便是对方与自己的好友兼属下——列昂·阿列克的恋情。
不是没有遗憾。
但那一面之缘所带来的美丽震撼,远不足以让谢默司为此费神,他固然欣赏美丽,却已经过了会为此去争抢的年龄,那是二十岁的谢默司才会干出的事情。
他见过太多美貌,即便这些美貌都无法撼动他,即便他在阿缇琉丝的美丽前无法心如止水,他仍旧认为自己的字典里没有一见钟情。
这是一个令人遗憾却无法否认的事实,他此时仍旧没有为阿缇琉丝拼尽全力。
直到——
直到十几年后。
直到他终于触摸到对方美丽的灵魂,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十几年前让他震撼的,从来不是对方美丽的脸蛋。
枯槁憔悴、荣光不再的雄虫,在他眼里仍旧美丽如初,因对方所具有的强大的、温柔的、破碎却苦苦支撑的灵魂。
谢默司终于开始拼尽全力的奔跑,他拼了命地和时间赛跑,将所有生命都燃烧在战场上,以悍不畏死的姿态迎接一场又一场连续不断的战争,他对自己说:
这是你的惩罚。
你年少时所有漫不经心的傲慢,都将在日后隐隐作痛于你骨缝里的每一处。
从来没有拼尽全力的谢默司,开启了他长达十五年的战争长跑。
这场长跑磨掉了他的健康、意志、乃至求生的希望。
唯一幸运的是——他终于用了“幸运”一词,这场长跑同样磨掉了他的傲慢。
他不会再对阿缇琉丝抱有任何傲慢的情绪。
他要为了这个雄虫拼尽一切。
第107章
距离阿缇琉丝与谢默司的20天之约仅剩最后5天, 队内通讯的共享实时地图呈现大幅收缩趋势,按照阿缇琉丝的估计,最迟明天就能找到加尔姆的藏匿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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