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鼻子很灵敏,嗅到新鲜的果香,脸上更烫了。
他抓着陆徐行推来的饮料喝了一口,没喝到一点咖啡味,不由得看了下标签。
燕麦牛奶?
陆徐行身体后撤回来,端正坐好,解释道:“医生说,含有茶多酚、咖啡因的饮料,你要少喝,含糖量太高的也不建议喝,它们会让你心慌手抖,睡不好觉。”
“这是咖啡厅,店里不含茶和咖啡的饮料很少,只给你点了这个。”
之前给孟朝点的果茶,大部分都是不额外加糖的,那样甜度不会超标,孟朝喝了不至于难受。
“先生连这个也知道……”
孟朝吸着温热的奶茶,很早之前他便知道先生细心,没想到会细心到这种程度。
一定是非常深入地了解过焦虑抑郁相关的事,陆徐行才会连这种细枝末节都照顾到。
先生默默为他做了很多事。
孟朝想起陆徐行的房间,检查那天,他被先生带到房里抱了好久。
那间屋子色调偏黑灰,和法式风格的别墅比起来,显得过于灰暗。
他想为先生增加一点亮色。
孟朝低头看着平板上的画,心里有了主意,却没立刻告诉先生。
既然是惊喜,那肯定不能提前告诉他。
陆徐行不愿让孟朝过分沉溺于“感激”这种情绪,他们在谈恋爱,不是需要等价交换的交易,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想做。
“感激”的情绪过后,往往便是负担了。
他点了点孟朝的平板,“今天的讲座你觉得怎么样?”
孟朝望着自己的画,“朱教授很厉害,讲话也有趣。我也喜欢画写意画,只是……好像没有到特别喜欢的程度。”
陆徐行笑道:“没关系,世上画种这么多,你可以多听多看,直到找到自己最喜欢的那一种。”
“嗯。”孟朝点了点头。
先生一直都很支持他。
今天的事放在以前,不知道要被养父母戳着脊骨骂多少次,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他根本是在给他们找麻烦。
陆徐行看着窗外,暑假尚未结束,校园内走动的人不多,但这家咖啡店开着,说明假期留校的学生有不少。
他问:“你想住校么?”
孟朝犹豫了一下,“不想。”
听说江大宿舍基本都是四人间,还有少量的双人间和单人间。
他不喜欢和陌生人同住,而且他腺体和生殖腔的问题……也不适合住校。
万一信息素失控,他怕在山县六中的事会重演。
陆徐行是可以护着他,为他压下流言蜚语,可那些时不时投射过来的异样眼神,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下的。
更何况这段时间,他需要时常和先生进行一些过分亲密的接触。
住校的话会很不方便。
陆徐行当然是觉得不住校会更好,但他不想左右孟朝的选择。
孟朝不想住校,和他想的一样。
他心情莫名更好了些,“嗯,回头我帮你安排专职司机,接送你上下学。”
“江大的课业不算重,但有时候难免上午和下午都有课,你中午在学校和家中间往返不太方便,所以,我还是给你申请了一间单人宿舍。如果你中午不回家,可以在那里休息。”
“好。”
先生一向周到,孟朝把平板收起来,“听说江大这个校区特别大,我想多逛逛。”
“走吧。”陆徐行起身,拉着他的手出了门。
快九月了,道路两旁树上的叶子发黄,一阵微风吹过,便有好多叶子掉落。
室外比开足冷气的咖啡厅暖和,孟朝把披在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用力一甩,稳稳当当披在比他更高的陆徐行身上。
陆徐行顺势穿好了外套,又去牵孟朝的手。
校园空旷,但并不是没有人,孟朝被牵着手,好像是在被陆徐行当街亲吻一样。
心里泛着痒,很想把手抽出来,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不想甩开先生的手。
想着想着,没把自己劝好,脸颊反而发着烫,浑身都热了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孟朝?是你么?”
孟朝转过身的瞬间,指尖的热度消失了,陆徐行放开了他的手。
他下意识握了握空空的手,有些不习惯。
不远处跑过来一个Omega,竟是程斐。
程斐很惊喜:“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你也来逛江大了呀。”
“我看新生群说,你的专业就在这个校区,我的也是,咱们还挺有缘的,开学后可以做个伴。”
他看向孟朝身侧的陆徐行,“这位是?”
孟朝挠了挠发热的脸颊,祈祷程斐没有看出来什么。
他来回看了陆徐行好几眼,“是我……我哥哥。”
陆徐行听到这个回答,侧身望着孟朝低垂的眼,却却没有戳穿他。
“哦。”程斐看了下身边的男生,“我和同学安排的时间紧,先过去了,再见。”
“再见。”
孟朝目送程斐和同学走远。
耳边陆徐行的声音低沉,“……哥哥?”
他回过头支支吾吾:“我……要是说你是未婚夫,不太好解释。”
陆徐行其实猜得出来孟朝为什么会那样说。
一个Omega,刚高考完还没上大学就有了未婚夫,的确不好解释。
他若有所思,重复了一遍:“哥哥。”
后面这句声音低得落入尘埃,似乎怅然若失。
孟朝抬头看陆徐行,先生的眼睛里却不是想象中的失落茫然,而是一种……带着怀念的热切。
仿佛他们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但……那怎么可能?
陆徐行轻轻地深吸气,像是眼前一切均为美好的幻梦,他不忍戳破它。
他压抑着思绪,轻声问:“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哥哥?”
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那个老头子操控之后,他日复一日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甚至觉得自己有种非人感。
像是刚开始被操控时就已经死去,之后的无数天,都是在重复死去的那一天。
直到他奋力出逃,在一个小山村遇见了孟朝。
和孟朝在一起时,明明衣食住行都窘迫不堪,他却短暂地到达过幸福。
那时他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而最幸运的是,孟朝此刻就在他眼前。
孟朝不知道陆徐行想了这么多,他脸烫得简直可以蒸蛋了。
在养父母家他是老大,在孟强那里,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兄弟姐妹,他只叫过一个人哥哥,那就是叶声。
陆徐行既是他未婚夫,又是他哥哥,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就莫名羞耻起来。
但这么小的要求,先生想听,他叫一声也可以。
孟朝本能地低下头,却想着这是在回应先生,努力地抬起头,和先生对视。
他抿了抿唇,被那双沉静的眼安抚,狂跳的心渐渐平息。
少年清晰地叫道:“哥哥。”
陆徐行听到自己的心脏怦然跳动。
他好像回到六年前,泛着土腥气的老房子里,他和孟朝坐在床边地面上,把陈旧的木床当做书桌。
他把数学题的独特解法教给孟朝,而孟朝成功做出了一道很难很难的同类题。
那时,孟朝额间蒙着一层薄汗,眼睛却极为明亮,少年转过头来对他说:“你好厉害,哥哥。”
数年光阴相隔,幸而此朝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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