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的额头左上角,靠近发缝的地方,有一道颜色略深的伤痕,和他腿上的那些一样,落下的时间应该在很久之前。
十三岁那年,他身上还没有这么多的伤。
陆徐行的腺体隐约跳动了一下,越临近易感期,情绪对腺体的作用就越大。
他悄悄从裤子的口袋中拿出一板药片,取出来之后扔进了口中,喉咙一滚,吞下了药片。
为了方便装药,他的日常衣物上都会有口袋,药片会被一粒一粒连带着铝箔板裁下来,放进所有口袋里。
“先生……”
孟朝突然看向他,愣愣地盯着他的喉结,“你吃了什么?”
刚才还言之凿凿地说不会对孟朝说谎的。
人真的不能轻易立誓。
陆徐行只说:“有些渴了,待会儿我们再去买杯奶茶。”
“好。”
光线昏暗,孟朝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便继续看烟花。
这场烟花秀足足有半个小时,最后的烟花如七彩云霞,渐次在空中绽放。
烟花熄灭后,孟朝揉了揉耳朵,听了这么久的“砰砰”声,耳朵像是被堵住了,听声音闷闷的,不真切。
“先生。”
孟朝缓了一会儿,对陆徐行说:“听说蓬山岛是最东面的岛屿,能见到国内第一缕阳光,明天我想早起来海边看日出。”
“那早晨五点就要起床,你的身体撑得住么?”
陆徐行除了易感期那几天之外,身体一向很好,早起不是问题。
但孟朝在六中过了三年早五晚十二的日子,只养了两个月,根本养不回来,他其实并不想让孟朝牺牲睡眠时间看景色。
孟朝觉出陆徐行微妙的拒绝,试探道:“回去以后,我吃过饭就睡觉,这样早起就不会伤身体了。”
在Omega期待的眼神中,陆徐行心下叹了口气,“好,我陪你。”
第25章 日出
临近凌晨五点, 孟朝的闹钟响了,他快速穿衣洗漱,和陆徐行出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 本该是旺季的海岛上游客稀少,去往海边的路上,除了他们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人。
天色仍然黑着, 孟朝不得不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 沿着昨天走过的路走着。
海浪声阵阵, 除了这个声音之外,只能听到他和陆徐行的脚步声。
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孟朝和陆徐行并肩而行,轻声道:“好安静。”
陆徐行并不这么觉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能听见血液在体内流动、心脏在胸腔狂跳,耳中传来熟悉的尖锐耳鸣声。
这一切都在告诉他, 他的易感期在几个小时后就会爆发。
但他不愿意扫了孟朝的兴致。
陆徐行说:“嗯。现在我连你的心跳声都能听到。”
孟朝转过头看他, 沉默几秒后, 嘟囔道:“先生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陆徐行望向Omega漂亮的眼睛, “那我猜猜, 你刚刚的心率是每分钟八十下, 对不对?”
孟朝抬起左手手腕, 查看手环上的数值,心率竟然真的是每分钟80次。
他有些意外, 但很快想明白了,“先生,你是不是偷看手机了?我的心跳次数, 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绝对没有。”陆徐行笑着举起手指,一副对天发誓的模样。
孟朝赶紧把他举起的手拉下来,“好了先生,我信还不行嘛。”
开始以为只是日常玩笑,陆徐行不必这样当真。
但看对方的架势,好像是真的。
孟朝忍不住问:“先生是怎么做到的?”
陆徐行借机蹭了一下孟朝的手指,对方的手离开时,他有些不舍,却没有追上去重新握住那只手。
他解释道:“可能是我的听力比较好。”
从前每次易感期发作,他都会把自己关进特殊打造的隔离室,里面所有的墙壁都是特制,摸上去非常软,哪怕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墙,脑袋也连肿都不会肿。
最关键的是,墙壁的隔音效果非常好,进去之后,除了自己发出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他常常倒在地面,大脑痛到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在这样的空间里,无事可做是最可怕的,会让人感到无尽的虚无,于是他只好数着自己的心跳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在里面待过两三次之后,他的听力就变得更好了,数心跳声也得心应手,只听几下就能判断出每分钟的心跳次数。
但在今天之前,没人像孟朝一样离他这样近。
他也是头一次发现,他连身旁人的心跳声都可以听到。
可是这些,都没必要让孟朝知道。
“那先生真厉害。”孟朝相信了陆徐行。
如果是别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他可能会半信半疑,但这是陆徐行。
陆徐行足够信任他,那他也该信任对方才是。
海边距离酒店不远,两人说着说着,便走到了昨天那块礁石旁。
凌晨风凉,两人都穿了厚外套,但陆徐行为了让孟朝舒服,专门另带了一件外套,叠好放在礁石上。
孟朝没有犹豫便坐下了。
这时大海仍是深蓝色,远处的天际一片漆黑,只有海天相接之处,有一丁点的白光,不甚明显,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海风不是很大,不用担心会受凉,今天的天气真的很适合看日出。
孟朝深吸一口气,“六中每天五点半就要在操场集合跑操,我都是五点二十起床,还没有起得这么早过。”
本来李满可以帮他签个条,让他不用跑操,但张庆国刻意针对,他每天都要跑,还要比别的同学跑得更认真,才不会被罚。
他身体很差,总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跑几步,左下腹就撕裂一样的疼,像是岔气,但他不能停下。
每天都疼到满头冷汗时,他只能在心里倒数,距离高考究竟还有多远。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海边看日出。”
腥咸的海风中,混入了冷茶水的味道。
陆徐行仅仅只是闻着,都觉得身体好了许多。
冷茶水使人清醒,白兰地让人沉沦,两个天差地别的味道,却能勾动天雷地火。
他眯着眼,小心地浅吸着,“朝朝很厉害,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考得很好。”
“苦尽甘来,从今以后,你的愿望都会实现。”
孟朝耸了耸肩,无奈道:“先生,我从不许愿。”
陆徐行问:“为什么?”
孟朝轻轻叹了一口气,“不会实现的。”
小时候,他许下的愿望从来都没有实现。
慢慢的,他就不再许愿了。
他不会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天意。
陆徐行轻轻触碰孟朝的肩膀,“朝朝,我相信,你会让幸福降临在掌心。”
孟朝从来都只有自己可以相信、可以依靠。
在山县,即便没有陆徐行,他也能将那些人绳之以法。
他一直都勇敢、坚韧,永不服输。
孟朝和陆徐行对视,对方的脸融在漆黑的夜幕中,好似上世纪的油画,柔和但坚定。
他一直能感受到陆徐行在看着他,那样真挚的目光,叫人无法忽视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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