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失控
孟朝把新画的画发在了短视频账号上, 在简介附上了自己的邮箱。
这次没有国奖的加持,他很想看看自己的真正水平,抛去网络爆火和国奖光环后, 他的画作究竟可以卖多少。
扪心自问,他不是那种出尘到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和陆徐行去美国时,哪怕对方包揽了一切, 他也会偷偷查机票、酒店和各个项目和景点的价格。
他以后应该也一直会是个俗人, 足够的钱会让他更有安全感。
画作视频发出去不到十分钟, 点赞就破千了,照这个速度,最终的点赞量可能在几十万左右。
每刷新一次,就有无数评论涌入, 大多数人是在“占前排”,也有人讨论着他的画。
“画里的银河和星轨跟一般的星空画比起来, 好像没有那种神秘遥远的疏离感, 更亲近一些, 显得很治愈,有没有人同感?”
“拿去给老师看, 他说跟国奖那幅画相比又进步了, 这就是大佬么, 我跪下哭了……”
孟朝画的, 正是陆徐行生日那天,他们一起看到的银河与星空。
没多久, 邮箱就收到第一封想要买画的邮件。
这次,孟朝和上次一样等了差不多一周,想要买画的人出价在三十到六十万。
最高的价格和当初陆徐行懂行的熟人预测一致, 不同的是这回他的画没了国奖加持,这个价格他很满意。
孟朝加上了出价最高那人的微信,还没来得及跟对方聊天,又来一封邮件。
这封邮件标题很奇怪,只写了个简单的“孟朝收”。
想买画的人,都会在标题写上目的,以免收件人漏看,孟朝之前受到的求购邮件,格式都是如此。
但这人知道他的名字,应该不是胡乱发送的垃圾邮件。
孟朝犹豫片刻,打开了邮件。
邮件正文很短,只有一行字。
“我是你的高中同学,附件里有一个关于你的视频。你知道怎么做。”
“高中同学”对孟朝来说,并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对象,也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旧人。
本能地,他从这四个字里品出风雨欲来的意味。
遭受过风雪侵袭的人,往往会对危险有更敏锐的感知,就像曾经受过伤的人,阴雨天前那些受伤的关节会隐隐作痛,预测即将到来的风雨。
孟朝看了眼附件,封面模糊不清,他却能清晰地辨认出这是六中的厕所。
视频文件以时间命名,那个时间是高二那年。
高二那年发生过什么?
山县六中是县里最差的公立高中,里面的学生大部分都是村镇升上来的,村镇教育水平有限,他们拼命学习也只能拼到县城本地学生的末尾。
同学们的家境都很一般,有手机的人不多,能把手机带进学校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学校里对他恶意极大的人就吴啸他们几个,都蹲了监狱,拜他们这群口无遮拦的小混混所赐,孟朝对班里谁带了手机这件事如数家珍。
谁在厕所拍的这个视频,还跟他有关系?
他一时想不出。
提起厕所,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被罚打扫厕所的那些日子。
“你知道怎么做”,好像是敲诈勒索的常用词。
视频如果是他在扫厕所,就算发布在网上,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顶多说明他被学校罚过。
在一些很差的学校,学生被体罚很正常,不知道有多少人跟孟朝有过相似的遭遇。
拿这个当敲诈勒索的筹码,不太够。
孟朝不知道该不该看那个视频,视频仿佛是关着恶鬼的潘多拉魔盒,只要打开,一切就会天翻地覆。
他盯着邮件想了半小时,“叮”的一声,是新的邮件。
还是这个发件人,邮件内容只有两句话。
“高二你在厕所求我的事,忘了么?”
……厕所,求人?
孟朝真的不记得了。
但现在可以肯定这就是个勒索邮件。
要先报警么?
但不管怎样,他得先看一眼视频,确定是什么内容,才能交给警方。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点开了视频。
视频非常模糊,一开始很晃,透过门帘拍着Omega厕所的洗手池。六中的厕所几乎都是这个设计,正门挂着半透明的塑料门帘,后面是几个洗手池,空间不大不小,洗手池转过弯去才是厕所,外面就看不到了。
视频的背景音特别大,隐约能听到学校的音响在播放《运动员进行曲》,这不是跑操时放的,只有运动会的时候,学校才会放这首歌。
孟朝瞳孔放大,好像回忆起了一些细节。
视频跟着他的回忆继续播放,拐弯处发出一点声音,有个人扶着墙转过来,只这一个动作,好像就让他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塑料门帘后,他脸色有着不正常的潮红,一手捂着小腹,一看就知道陷入潮期了。
他的眼睛好像努力睁大了一点,看到眼前真的有人站着以后,他张开了口。
“帮、帮我……嗯唔……”
他声音太轻,听不见后面两个字说了什么。
说完这些,他魂魄离体般倒下来,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手指还向前伸着,想找到可以帮助他的人。
“求……”
他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用力抵着小腹,似乎很是痛苦。
此时画面被放大了,聚焦在他失焦的双眼和微张的嘴唇,恶意满满,暗示性极强。
他的手还在向前爬,有了之前的特写,这只手的意味不再是绝境中的求救,更像是欲求不满的邀请。
没过几秒,镜头在晃动中走近了,拍摄者拨开了门帘,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视频戛然而止,短短两分钟,令人浮想联翩,最后的停止更是浇了一把火。
这把火在孟朝全身烧起来,把他烫得面目全非,心脏几乎要破出一个洞来。
他全都想起来了,这是高二那年运动会,他又一次突发潮期,就跑回了空无一人的教学楼,躲进了厕所里,抑制剂上次用完了,他托美术老师买的还没到。
潮期烧得他神志不清,不是因为欢愉,而是因为痛苦,他实在受不了,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心存希冀地走过拐角,想让来人帮他找抑制剂。
刚说完话,他就全身脱力倒在地上,而那个人在外面站了半天都没有出声,更没有帮他,过了两三分钟,那人就走了。
信息素的味道蔓延到整个厕所,为了不影响别人,孟朝强撑着站起来打开了水龙头,把冷水往腺体和身上浇,想要浇灭信息素的气味。
冰凉的冷水浇在身上,又痛又冷,他在强烈的刺激下晕了过去,醒来时水龙头还开着。
教学楼外播放着欢乐的乐曲,好像是在进行一个项目的颁奖仪式,学生的欢呼差点盖过了广播的声音。
而楼道里仍然没有人,没人回应,也没人帮他。
那天他昏厥过,记忆不是很清晰了,所以发件人明晃晃提到这件事,他都没想起来。
孟朝陷在回忆里,连视频都忘了关,文件一遍又一遍在电脑上播放,他的那句“帮我”也说了一次又一次。
他忽然大口地喘息起来,窒息感轻而易举地笼罩了他。
刚才陷入回忆开始,他就一直在不自觉地憋气,心肺撕裂地疼。
他胸腔剧烈起伏,想伸手按住,却发现双手都在发抖。
右手还按在鼠标上,因为发抖控制不住地点击着左键,电脑上的鼠标正好停在视频的进度条上,这个视频因为他不停地点击,一直反复跳回“求”字的片段,千百遍地重复着,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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