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锦荣心中一惊,便立刻直接去了陈文勋家中,与他商讨起今日薛凤麟在衙门里的这番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石锦荣到陈家也不过一炷香的距离,陈文勋比他更早收到了衙门里的线报,此时却不慌不忙,还坐在家中大堂用早膳。
“陈大人,陈大人!”石锦荣快步走到陈文勋面前,就在一张空座上坐下道:“您可知那薛知州今日点卯之事?”
陈文勋抬头看了石锦荣一眼,放下手中的银耳羹,面带嘲讽的道:“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点个卯立立威罢了。”
“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今日第一天点卯,就已经得罪了衙门上下所有人,也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咱们衙门上下,哪个不是砂州有头有脸的人家里沾亲带故的?衙门里的诸多事宜,都还要仰仗着他们!以后我看这知州大人,在砂州怕是要混不下去了。”
陈文勋这话说完,倒是让石锦荣心中又安了一些。
他们虽说是砂州官府,但实际上官府有事,上峰下达指令,落实到民间时还真少不了这些本地世家的支持。
就比如前年砂州台风,不少农户损失惨重,但税收却是一文也没减少。
这税务上缺了的银子,不还得是这些有家底的世家补上?若是没有他们支持,他们这州同与州判怕是也早就做不下去了!
陈文勋慢悠悠的用完了早饭,这才与石锦荣一起朝着衙门走去。
他们家里离砂州衙门也就一条街的距离,平日里若无要事,就懒得坐车,慢慢散步也就走过去了。
石锦荣有陈文勋壮胆,两人一起走到衙门。还未进门,立刻就有出纳文移前来邀功,说这克扣俸禄的名单,没有记上两位大人的名字。
石锦荣闻言心中一喜,陈文勋却是神色自若。有些得意的看了石锦荣一眼道:“怎么样?这薛知州也不过是个纸老虎,他到底是不敢得罪我俩!”
两人再一道穿过衙门大堂,走入后面的办公之处。便看到薛凤麟正在忙着整理文书,还在一些稿纸上写写画画。
见到二位大人来了,便起身笑着迎接,且十分热情的说道:“二位大人总算是来了,我刚好有事要找你们。”
石锦荣与陈文勋没想到薛凤麟竟是这般笑脸相迎的态度,面上一愣,便连忙说道:“薛大人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
薛凤麟这才拿出自己写好的一摞稿纸说道:“今日我第一天来点卯,发现衙门里的人员都十分懒惫,做事效率极低。”
“我方才查阅了一下文书,才发现砂州府中已经多年没有人员变动,各吏使人员不仅多年未升过职涨过俸禄了,而且还多有欠薪。”
“看看这衙内一职,这位田衙内已入职二十年有余,按照朝廷的规定,他应该是一个月两贯钱的俸禄。但从十年前起,府里一个月就少发了他五百文的俸禄,欠了整整十年,也就是五十两银子!”
“还有这徐皂班,虽来的晚些,但也欠了二十两银子,还有这个钱衙内、方出纳、严文移等等……”
薛凤麟捧着一张稿纸,上面一一列举出了一大串人员的名单,都是这些年拖欠了他们俸禄的底层吏使名单。
将这些名单念完以后,陈文勋与石锦荣两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陈文勋才率先说道:“薛大人,您整理这名单,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砂州贫困,这些年朝廷的税收却是一文不少。交了额定的赋税以后,衙门里还能剩下多少银子?若是遇到天灾,就更是少些,可不就只能拖欠官员们的俸禄了?”
“是啊!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石锦荣连忙在一旁说道:“砂州实在荒僻,日子难过。比不得京城那般富庶。”
“陈大人、石大人说道有理。”薛凤麟闻言勾了勾嘴角说道:“既然砂州这般困难,我们还要想法子开源才是。”
“就比如这砂州码头,隶属砂州官府名下,多年来破败不堪,也没钱修葺,靠岸的船只都少。倒不如将这片地界给租出去,换取一些银子,也好填补衙门的亏空,把这些吏使们拖欠的俸禄给还了。”
“这……”陈文勋闻言顿了顿,眼珠转了一圈后才道:“出租官府下的地界,整个大晋闻所未闻。再说这砂州码头如此破败,谁又会花银子租下这么一个地方?”
石锦荣听了薛凤麟的话倒是觉得有些道理,但一想到这码头附近是一片荒滩,便又觉得薛凤麟异想天开。
听了陈文勋的话后,便也附和着说道:“是啊,这一片荒地,哪个傻子会来租下?”
薛凤麟却是笑着道:“有没有人租,还得将此事告示出去以后才知。其实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咱们衙门里欠薪之事。”
说道这里,他突然对整理文书的两位文移说道:“这样吧,趁着州同和州判大人都在,你们把衙门里所有当值的人都叫来,大家一起来投个票,看看这欠薪之事如何解决才好?”
听说新来的知州要解决欠薪之事,没过一会儿,所有的当值人员全都到齐了。三十多人挤挤攘攘的站在院子里面,面上还带着一丝期待的神色。
薛凤麟这才走出去对他们说道:“今日我第一天点卯,自是要整肃砂州府里的风气。”
“以后每日所有当值之人都需点卯,迟到者要罚半日的俸禄,想来各位已经知道了。”
薛凤麟说着歇了歇,喝了口水才又开口说道:“当然了,无规矩不成方圆。这点卯的规矩要遵守,俸禄也要按时给大家结清了才是。”
“我瞧着众位多多少少都有被拖欠俸禄,既然我上任了,那便从今日开始,一次性全部解决了。”
“不过陈大人与石大人说了,砂州贫困,所以衙门里的银子不够用。我便想出了两个解决方法,还请各位决断,看看到底用哪个更好?”
说道这里,薛凤麟看了陈文勋与石锦荣一眼后道:“第一个方法,是将砂州官府手上捏着的几块地皮租出去,以租金填补亏空,发放拖欠的俸禄。”
说完这个,他便意料之中的在陈文勋与石锦荣面上看到了一丝不屑之色。
薛凤麟却并不在意,而是继续说道:“第二个方法,便是我们几个领头的以身作则,把年俸分给下方吏使,以解决他们拖欠的俸禄。”
“我年俸三百两、陈大人与石大人的年俸加起来应当也有二百两。足足五百两银子,也够把大部分的俸禄还清了。至于我们的年俸,就等砂州今年的税收上来了再说。”
薛凤麟这话刚刚说完,石锦荣与陈文勋面上便一片铁青。
他们在砂州经营这么多年,手上自是有不少产业,也不会因着缺了年俸就饿死。
但那年俸怎么说也是一百多两银子,薛凤麟自己发疯不要也就罢了,竟然还让他们也一起把银子都送出去!
那出租地皮一事儿,说来好听,还不知地皮租不租的出去?但这拿出年俸之事,却是实实在在的。
作为被长期欠薪的砂州底层公务员们,自然是想着能拿到钱更好!
但让陈大人与石大人拿出银子?怕是痴人说梦!众人的目光此时都落在了陈、石二位大人的脸上,所有人心中都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第110章
陈文勋与石锦荣不是傻子,又怎么看不出这就是薛凤麟给他们下的套,逼着他们同意自己提出的出租地皮的方案?
只是他们如今被架在这里,很是难堪,若是都不同意,岂不是与衙门上下所有人做对?好不容易多年积累的关系,反倒是被这薛凤麟给离间了!
“这……我也不是舍不得年俸,只是拿出年俸也只能解决一时的亏空。要说这长久之计,还是第一个方法能解决问题。”石锦荣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他家中家底到底是不如陈文勋丰厚。比起拿出年俸,还是同意租地更划算些。左右那地皮租不出去,他也没什么损失,租的出去就更好,也能给衙门里增加一份收入。
陈文勋本是一心想与薛凤麟唱反调的。但此时连石锦荣也倒戈过去了,又有衙门上下这么多欠薪之人,他也不敢硬来。便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是这个道理,第一个法子更好。那便贴出告示,让砂州城内百姓与富商们看看,看看到底有没有人愿意租下那些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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